第29章 滂沱大雨(二)(1 / 2)

淮竹赋 烫手山余 2274 字 2023-01-07

裴亦竹走进城内时,天已经黑透,她青色的裙子上早已经沾满了泥泞,雨却是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路上的积水也越来越多,裴亦竹撑着伞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布鞋,只好寻了处屋檐避雨,等雨小些再往回走。

雨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屋檐处向下滑落。裴亦竹将手伸出屋檐,雨水在她弯曲的手掌上积成一个小洼,脑中回想起方才沈舒说的话,裴亦竹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

自那年起到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找出当年的真相,洗刷冤屈,还阿父亲族一个清白,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情爱之事,她从未深思。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向她示好,从前在乐坊时,也有不少达官贵人想要金屋藏娇,或有人温柔体贴;或有人腰缠万贯,但裴亦竹每次都是婉拒。沈舒对她的情感竟是如此,裴亦竹从未想过,心中确实有些吃惊。

自己这样的人,以后真的会有人与她携手走过余生吗?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一个俊俏少年的身影,少年冠上一只玉簪,只是看不清少年郎的面容。

“吁——”车夫将马车叫停,一位身着素衣的郎君从马车上走下,手撑绿油纸伞缓缓径直走近裴亦竹,冠上一只白玉素簪,与方才裴亦竹脑海中的身影相重合。

李准的脸从未如此靠近,近到两人呼吸相闻,裴亦竹怔愣在屋檐下,手里的伞也不自觉地掉落在地,溅起雨水,弄脏了两人的衣袍。

“愣着做什么?快上车,全身都湿透了。”李准将手中的伞递给裴亦竹,又弯腰捡起地下的伞。

不待裴亦竹说话,他已经伸手揽过裴亦竹的肩,带着她转身朝马车走去。

屋檐下离马车并不远,不过几步的距离。可裴亦竹却觉得好远好远,时间仿佛被放慢,她侧首看向李准,少年直视前方,他侧脸在雨中显得俊朗立体。雨并没有停,依旧哗啦啦地下着,但裴亦竹却听不见雨声,她只听得到“砰—砰—砰—”的声音,那是她的心跳声。

鞋子趟过积水踏上马车,李准将伞收起,和裴亦竹一同坐在软榻上。

李准伸手递给裴亦竹一张手帕,但裴亦竹还呆愣着,没反应过来。见她不接,李准便直接伸手,用手帕温柔擦拭着裴亦竹浸湿的发梢。

李准贴得很近,近到裴亦竹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是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气,萦绕在裴亦竹鼻尖,让她忍不住双颊发热,红了脸蛋。

“还是我自己来吧。”裴亦竹眼神躲闪,一手抢过手帕,胡乱地在自己头发上擦拭。

李准对裴亦竹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有些疑惑,但他没多想,转而打开软榻下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食盒,端出里面的碗递给裴亦竹:“刚淋了雨,容易着凉,喝点姜汤,身上暖和些。”

裴亦竹乖巧接过小口喝着,马车内很安静,勺子和碗壁相撞的声音也分外清脆。姜汤在食盒中被仔细保温,氤氲的水汽弥漫在裴亦竹眼前,一口一口喝下,身体立即暖了起来,心里也暖暖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裴亦竹双手捧着碗,抬头看向李准,有些疑惑。

“这扬州城又不大,找到你,又不是什么难事。”李准盯着裴亦竹,“今日雨下得那么大,你也不知道乘马车出去,要真等你自己走回来,身上都不知道湿几回了。”

“谁说扬州城不大,足足有二十万万平方丈呢。”

裴亦竹盯着姜汤,低着头自顾自嘟囔着,她声音很轻,轻到李准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没什么。”裴亦竹摇了摇头,端起姜汤又喝了几口,嘴边笑意不止。

到了淮园,李准将裴亦竹送回倚竹阁,便回了昭文轩。裴亦竹推开门走进屋子,青桃早已经备下了沐浴的热水。

“青桃可真贴心。”裴亦竹随口夸赞,伸出右手放进热水中。

“娘子可真是错夸了,这是李郎君出门寻您时提前吩咐我备下的,说外头雨大,娘子肯定湿透了,回来泡个热水澡,能暖和些。”青桃看着裴亦竹捂嘴笑着,“不是奴婢说,李郎君对娘子,可真是上心呢。”

裴亦竹伸手在木桶中一晃,水中瞬间荡起一个涟漪,暖意渐渐传到手心,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金府大门口,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驻足多时,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手扣响了大门。

开门的仆役约莫五六十岁,待看清来人后,脸上热络地堆起笑容:“原来是郎君啊,金大人吩咐,说只要您来,随时恭候,快请进,快请进。”

仆役将黑衣男子迎入门中,关门时还谨慎地朝街道上左右看看。

男子随仆役走进金府,一路上低头沉默不语,未有多言。

金府前堂中,提前接了通报的金真德早已在此处等候,他摩挲着杯子,面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看上去心情很好。

黑袍男子走进前堂,抬手将帽子取下。金真德起身走近,脸上笑意愈发明显:“郎君总算想通了,和我金某人合作,就是为厉王殿下办事,这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好事,是外面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