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淮园已经到了亥时，李准却也没让裴亦竹离开，反而是带着她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是裴亦竹第一次到李准的住所，昭文轩中，装饰看似简单，却在细节处雅致宜人，倒是与他本人的气质十分相符。

李准做到跪坐在案几前，将从沈夫人那里拿来的一摞纸放在桌上，与桌上另一个本子摆在一起。

在李准的示意下，裴亦竹也跪坐在案几的另一端，李准将两样东西都推向裴亦竹：“这是今天下午金真德送来的渡口记档，和沈夫人给的与扬州城生意往来的新罗三国商户，你看看。”

裴亦竹仔细翻看对比着，却越看越疑惑：“怪不得那金真德今日主动上门送记档，沈夫人这里标记有做铁器冶炼，马匹养殖的商户，到了金真德这里，买卖往来的却都变成了皮毛粮草。”

“那金真德自然不傻，你我都心知肚明，他这份记档，必定是伪造的，里边的东西能有三真七假，都已经是极好的了。”

裴亦竹将拿在手中的记档紧了紧：“但是那份真正的记档，他也不可能销毁，里面的东西虽然见不得天日，但也是他们暗中往来必不能缺的。”

“只要我们能拿到那份真正的记档，他们走私军械的罪行也就证据确凿了。”

“是。”李准对裴亦竹的话表示赞同，“所以今夜，咱们得去渡口瞧瞧。”

“今夜？渡口？”裴亦竹有些吃惊，迟疑的看向李准，“虽然那份真记档金真德肯定没销毁，但是咱们都不知道他藏在哪里，贸然半夜去偷，是不是不太明智啊。”

“怎么会去偷记档呢？那记档金真德看得比命都重，哪里是我们这么轻易能拿来的。”李准被裴亦竹的话给逗笑了，“方才不是说，沈夫人标记的几家商户有做军械马匹生意的，今夜咱们就去瞧瞧他们的船舱，看看他们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时间已是子时，淮园门口，裴亦竹李准杜源三人都换上了黑色衣裳，皆是一身轻装。

“嚯！”杜源激动地搓手哈气，“这么刺激的活动你们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早点说我也能准备得更充分啊。”

“早点和你说你估计都吃不下饭了吧。”李准眼神也不给杜源一个，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披风给裴亦竹罩上，低头为她系带，“夜里冷，当心别着凉了。”

“喂！我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吗？”杜源不满地上下跳脚，“我也畏寒！怎么没人关心我着不着凉啊！”

寂静的夜晚，没人搭理杜源，裴亦竹李准已经自顾自向前走去，杜源在身后委屈地撇撇嘴，得！你俩谈情说爱，逮着我一个人虐呗！在深夜心碎的少年拢了拢衣衫，眼神幽怨地默默跟上。

“那渡口夜里也有人守着，咱们等会儿怎么避开他们？”

“我已经吩咐礼宋已经在此处探查过了，那金真德手下的人办事并不尽心，夜里值班的人不是翘班就是睡觉，不用担心。”

到了渡口处，果然如李准所言，偌大的渡口只有两人看守，一个人站着睡觉，一个人直接瘫倒在地，边上还有着一个酒瓶子。

李准带头，裴亦竹紧跟，杜源垫后，三人从牌楼走进，那守卫酣睡香甜，丝毫没有察觉。

快走几步，便到了运河边上，映入眼帘便是几艘大船，水光在夜色中粼粼作闪，借着微弱的月光，三人按照沈夫人给的名单，找到了目标船只。

漕运船大约有六寻长，船的前后两端加建大橹，船舵被拆除，边上停着较小的河工引导船。

裴亦竹搭着李准的手走进船舱，舱内不设开窗，月光没办法进来，一片漆黑。

“呼！”伴着声响，火光在船舱内亮起，映照着杜源得意洋洋的小脸。

杜源晃了晃手里的火折子：“还得是我吧，哼！我都说了，你们早点告诉我，我还能再做点准备呢。”

李准并没有要赞扬杜源的意思：“还有多的吗？”

杜源从怀里又拿出两个火折子递给两人，火光一点，船舱内顿时又亮堂不少。

裴亦竹举着火折子对两人说：“这货船较大，我们分头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裴亦竹先一步走到后舱，借着微弱的火光，她仔细查看。船舱一边的角落里堆着三五个麻袋，一摸是粮草，仔细检查其中也并没有藏其他东西。

另一边放着几个箱子，并未上锁，打开也只是些布帛皮毛，并未有什么异样。

裴亦竹再往里走，走了几步却感觉船板起伏不平，她弯腰蹲下身体，用手抚上船板，木板处有明显的凹陷，显然是重物长期堆放所致。

裴亦竹低头凑近，一股刺鼻的气味袭来。铜臭味！怎么会有铜臭味？

裴亦竹将火折子凑近船板，此处船板的颜色和周围有着明显差别，是一种更深的红棕色，是铜器受潮所生成的铜锈。

“这里有铜锈！快过来！”裴亦竹压低声音，朝前舱的两人喊道。

在三个火折子的光照下，后舱角落处的一大片铜锈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