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带着老刘回了衙门,杜源嚷嚷着也要凑热闹,跟着一同去了。裴亦竹和李准吩咐车夫先回去,两人漫步而行,走回淮园。
夜已深了,打更人的叫喊声从远处传来,在静谧中轻轻回荡。八月的晚风吹过两人的发丝,又吹过两人的衣衫。
“为什么对朴高旻的案件这么上心?”
面对李准突如其来的发问,裴亦竹一时竟不知该答些什么,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脑子在一瞬间停止运转。
看着愣神的裴亦竹,李准面上的笑意却异常温柔,他弯腰贴近裴亦竹的脸。
突然靠近的俊朗面容,使得少女的呼吸在此时暂停,李准的笑意愈浓,他抬手搂了搂裴亦竹额边的发丝:“你的事情,其实我知道一些,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讲给我听。”
在少年如湖水般深沉的眼眸静静地注视下,裴亦竹像是跌入了一个看不清摸不着的温柔旋涡,她竟然有了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和他这样一个认识并不久的人。
“等你什么时候想说的时候再说吧。”看着裴亦竹一脸为难,李准站直了身子,“若是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你但说无妨。”
裴亦竹沉默地点点头,又抬起头看向李准:“李淮生,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又没办法为你做什么。”
听了裴亦竹的话,李准失笑,平日里那么灵光,怎么现在这么笨了。
“朴高旻的案子,不就是你一手破解的吗?”李准脸上笑意不止,“我对他人好,便只是想对他人好,而不是为了什么。人生在世,少些期待,人也能开心些。”
是啊,世间种种,失望不堪,有时也是因为自己期待过高。若是一早便不抱有任何回报,只是顺意而行,那便是一身轻松,潇洒人间。
裴亦竹整理好心中思绪,抬头问道:“对了,上回大明寺刺杀的人有查出来是谁主使的吗?”
“你猜。”
“我猜?李淮生你什么意思啊?这我怎么猜的出来啊!”
昏暗的街道上,李准故意大步向前走去,将背影留给裴亦竹,少女拎着裙角快步跟上,探头探脑,也总算流露出几分十八年华该有的调皮娇俏。
翌日晨,三人像往常一样在清风堂吃着早饭。
裴亦竹将一口甜粥送进嘴中,礼宋走进来凑到李准身旁,附耳说话。裴亦竹动动耳朵,身体往李准的方向侧了侧,可无奈那声音实在太轻,饶是她再留意也听不清楚。
“好,我知道了。”瞥眼觉察到裴亦竹的小动作,李准嘴角含笑,故意端着不说。
过了一会儿还是杜源出声发问:“淮生,礼宋跟你讲了啥啊?”
裴亦竹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认真埋头喝粥,实际上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你们还记得那日在颐福楼被杀的高丽人么?”
“记得啊,那个凶手还害得亦竹姐脚扭伤了呢。”杜源朝裴亦竹努了努嘴,又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
“他做皮毛生意,将货物从高丽带到扬州城,走的就是东关渡口,说起来,他和那金真德应该也是老相识了。今年春天,他计划在扬州城内定居,高价置办了房屋与仆役。”
“唉,那也真是可惜,好日子都快来了,人却没了,真是可惜。”杜源有些唏嘘,喝了口粥将包子咽下。
“他?那可真不算可惜,他也算罪有应得。”
裴亦竹和杜源同时投来疑惑的眼神,李准续说解答:“杀他的凶手,是城郊一农户家的儿子,从前在军队里,也是夏初刚回扬州城。那高丽人想要强买农户的田地,可这田地本就是农户安身立命的关键,他们自然是不愿意出手。于是那高丽人就派人闯进农户家,将人打成重伤,强迫农户按了手印拿走了地契。那老丈本就上了年龄,病上加伤,还没等儿子回家,就撒手人寰了。”
“所以,那凶手也是为父报仇?”杜源将筷子狠狠摔在桌上,“这群蛮人,也太过嚣张了吧!前有那朴高旻欺辱民女,现又有这高丽人强买田地,还害人性命,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圣上远在长安,扬州城内厉王的势力又错枝盘旋,这王法应该是有的,怕是那厉王的王法。”裴亦竹出言补充,语气中也尽是无奈。
“是,厉王一派近年以来行事愈发嚣张,在这扬州城里干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肃王殿下的意思,就是希望我们能找到证据,拿到厉王的错处。”
裴亦竹眉心一跳,先前她只以为李准是受圣上之命视察扬州,便想着借他的身份行事能方便些,没想到他竟然是替肃王办事。
当今圣上多女,皇子并没有几个,皇后膝下两个女儿,更无嫡皇子。三皇子肃王殿下是德妃所出,为人温厚和善,在政务上颇有建树,多年以来替圣上排忧解难,也最得圣上青眼。四皇子厉王殿下是萧贵妃所出,萧氏一族自前朝起便权势鼎盛,萧贵妃又宠冠后宫,厉王背靠母族,行事惯来嚣张。七皇子润王殿下则是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他的母亲李贵人出身低微,在他出生不久后便去世了,他自小随宫中太妃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