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园门口,裴亦竹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台基上左右张望,面色焦急。
“亦竹姐,你也别太担心了,淮生那小子是有两下子的。”杜源宽慰着裴亦竹,试图让她心情有所缓解。
裴亦竹抿着嘴角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该回杜源些什么,此时她的心揪在一起,脑子似乎也停止了运转。
静谧的街道上,远处车轮碾过的声音越来越近,裴亦竹快走几步下了台阶,顺着声音朝远处望去。
马车缓缓在淮园门口停下,李准紧接着下了车,前头驾车的人一脸冷峻,正是礼宋。
裴亦竹迎了上来,借着灯笼里昏暗的烛光,她看见李准的胳膊尚在汩汩流血。
裴亦竹顿时眉目就蹙了起来,她二话不说抓起李准的手就往里走。
杜源走到礼宋身边双手抱胸看着李准顺从地被裴亦竹拉走,唏嘘地瘪起嘴角:“啧啧啧,苦肉计啊,苦肉计啊,你们回来这么长时间,这血怎么还流呢,要止早就止住了吧。”
说罢又耸耸肩撞了礼宋一下:“怎么样?就这三个人,打了多久?”
礼宋也不理会杜源,留他一人站在原地,自顾自朝府内走去。
倚竹阁内,李准坐在圆桌前,流着血的手臂被裴亦竹摆在桌子上,他抬眼静静看着裴亦竹。
少女鲜少有今日慌乱的样子,鬓间的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手忙脚乱地翻着药箱。
“子林还说你身上有功夫,我看来还是不过如此,下回要还是像这般往上冲,伤得可就不止手臂了。”
裴亦竹端着金创药和绷带朝李准走来,嘴里忍不住抱怨。
“好啦,莫要气了,今日也是事出紧急,平日礼宋在我身边,用不着我动手。”李准嘴角扯起,轻声安慰。
“咳咳。”裴亦竹听着李准像哄小孩似的话语,面上微微染上些绯红,“那你快把衣服脱了,我好给你上药。”
说完才反应过来的裴亦竹看着怔住的李准,连忙补道:“你不把衣服脱了,我怎么帮你上药啊?”
简单的清洁过后,金创药的药粉洒在伤口上,李准忍不住“嘶”了一声。
裴亦竹低头认真上药:“这几天可千万别碰水,刀刃没有伤及筋骨,算是皮外伤,多养几天便好了。”
“我小的时候也经常帮我爹上药,那时候阿爹总说我上药最温柔,最仔细,一点也不痛。”回忆起父亲的裴亦竹眼睛里的柔光就快要溢出来,嘴角是李准从未见过的笑容。
李准静静看着裴亦竹,不忍提醒她在不经意之间早已经说漏了嘴,他看着裴亦竹,只觉得心疼,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战争,她和他,是不是都会比现在幸福。
清风堂,裴亦竹和李准坐在凳子上,礼宋静默地站在角落里,与周围融为一体,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
杜源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活像个六十岁的老头子:“你们说你们说,这咱俩才来扬州城几天,这都两场刺杀了,这搁谁谁遭得住啊!”
李准端起茶轻抿一口:“上次的刺杀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那也算是我们运气不好,但是这会,来的尽是死士,招招致命,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取我们的性命。”
“是啊,小爷我虽然不怕死,但也没活够啊,这样下去是个什么事!”杜源不满地撅着嘴。
“看来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李准放下茶杯,“既然人家不想我们待在这扬州城,我们又怎能轻易随了他们的意。”
“上回王长史不是说那金大人将渡口打理得很好吗?明日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一同去看看。”
翌日,罗城,东关渡口。
今日天气微凉,裴亦竹三人站在渡口的牌楼之下,清爽的微风裹挟着运河上的水汽,吹拂着他们的双颊。
晴空之下,运河如一条飘飘荡荡的碧玉带,绕着扬州城,承载着数不清的大舟小船。
渡口出人最多,汉人、新罗人、百济人、波斯人,攒聚在一起,或搬运货物,或说着蹩脚的汉语相互商量。
金真德从远处走来,他身形左右摇晃,由两个奴仆左右搀扶着,像是宿醉刚起。
“李郎君真是说来就来啊,这渡口也已经看了,不知郎君什么时候走啊?”
金真德说话不留情面,急着将李准三人打发走。
李准听了也不生气,反倒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金大人先别急,李某今日时间充足得狠,恐怕还是要在这渡口多待上点时间。”
“今日李某来,主要是想看看今年以来渡口与外邦的货物往来记录。还请金大人将负责记录入档的人叫过来。”
“那恐怕就要叫李郎君失望了,这负责记录入档的朴高旻失踪有些日子了,新上手的人还没跟上,怕是还没理清楚。”金真德扭着头向李准示意远处的几个人,“喏,那几个捕快,就是来调查朴高旻失踪的事。”
“阿姐,你怎么在这里。”沈舒在远处看见裴亦竹,大步走了过来,“阿姐,你的脚伤怎么样了,还是要好好养养,要少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