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子城,东关街。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裴亦竹站在东关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被这热闹所感染,心中也感到暖暖的。
青桃转头摆弄着摊上的首饰:“娘子念的诗,我总是听不懂,不过今夜的东关街,似乎是比往日热闹几分。”
“如今不似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身后男子的声音乍然传来,裴亦竹和青桃都吓了一跳。
“李郎君可真是出没无常,莫不是一直跟着妾身?”裴亦竹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李准,“也对,李郎君这般谪仙人,怎会屑于干这样的事,是小女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郎君莫怪。”
身旁的杜源连忙帮着解释:“亦竹姐,这回你可真是误会淮生了。方才我看着你们背影眼熟,想着来打个招呼,听着你在念诗,就想着别误了你的兴致,便多听了这一耳朵。”
李准扯了嘴角,戏谑地看着裴亦竹,虚揖了一礼以示歉意:“娘子念的这两句正是应景,不过这王建写的后两句倒是要让人忧思。”
“同是夜看这扬州,想不到李郎君竟有这般深思,如此忧国忧民,到底是我朝之幸。”
“歌舞满楼,酒色享乐。扬州城内,入眼之处,尽是繁华。只是这繁华背后的暗流,怕是早已涌动了。”
“暗流涌动,亦并非坏事。只要饵料足够诱人,这鱼儿自然会抬头,何不妨抓住时机,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裴娘子说得在理,小生愿同裴娘子一道逛逛这夜市,不知裴娘子能否赏脸?”
裴亦竹欠身行礼:“荣幸之至。”
二人并行向前走去,李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裴亦竹则身着雪青色的罗衫,皆是身形修长,好似一对璧人。
后面杜源环手抱胸,歪头侧向青桃说道:“你说他俩是打什么哑谜呢?我都做好拉架的准备了,怎么还一起逛起来了?”
夜市繁华,千灯万火相互映照着,高楼上传来袅袅的歌声;街道上人潮如织,年轻女子们身上混杂的香料气味扑面而来;垂鬓孩童只顾着手里的糖人,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裴李二人并肩而行,追赶着方才淘气孩童的母亲急匆匆地走过,无意撞上了裴亦竹的肩膀。
“当心!”李准伸手虚揽住裴亦竹的肩,但他手还未搭上,裴亦竹已稳住身形,站直了身子。
“我常在这闹市中闲逛,人来人往的,难免冲撞,不妨事。”裴亦竹看着李准悬在半空中的手,向他报之一笑。
“我看裴娘子的住处颇为诗意雅致,以为娘子是好静之人,倒是在下以己度人了。”
“街市上人来人往,尽显世间百态,所有人都是最真实的面貌,这也是扬州城里最有烟火气的地方,我走在这里,不觉着吵闹,只觉着心安。”
“儿时我也常与兄长一同逛长安的西市,那里有着数不尽的新鲜玩意,只是后来,便没有机会去了。”
“可是你兄长学业繁忙,没空陪你玩耍了?”
“兄长他为国捐躯,死在高句丽了。”
街市上灯火闪烁,李准低头望向裴亦竹,他的眼中亮晶晶的,不知是烛火灯影,还是其他。
二人都不再说话,方才还轻松的氛围此时陷入一潭死水,只有周边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如初。
“斯人已去,心中挂念,也是徒增伤怀。”李准抬头侧首,脸上已是释然。
裴亦竹看着满是落寞之意的李准,不自觉地将手搭上了他的衣袖:“若你以后向来这闹市闲逛,不妨来找我吧,我们俩,刚好做个伴。”
“我们,俩吗?”李准看着裴亦竹搭上来的手,有一些错愕与意料之外,他嘴里喃喃重复着裴亦竹的话。
裴亦竹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的手,登时反应过来,连忙收回:“咳,是啊,那个,我的意思是,扬州城我比较熟悉,我可以带你逛逛嘛。哎,前面有杂耍,我去看看。”
看着女子逃也似的身影向前走去,李准抬手抚上她摸过的衣袖,脸上露出几分少有的温情,抬足快步跟上。
人群围成圈,一位壮汉在中间向周围作了一揖,随即拿起火把,猛吹一口长气,那火苗被喷出三尺远,引来一众喝彩。
裴亦竹被陡增的火苗吓得向后一缩,李准不动声色地将肩膀侧向她的身后,以防她被别人撞到。
“虽然心中知道是他口中含了酒,但看着也还是觉得壮观。”裴亦竹低声对李准说。
一位妇人绕着人群前来讨赏,显然是那壮汉的妻子,走到二人跟前,裴亦竹从腰间掏出了几文钱给她。
一旁的观众似乎对这表演并不满意,叫嚷着:“这喷火都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老把戏了,好没意思,可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是啊,可还有什么新奇玩意儿?”一人带头,众人都开始起哄。
那壮汉一看便是个老实敦厚的模样,听着周遭人的起哄,却也不窘迫,脸上露出憨厚一笑:“我新练就一门本领,能将人隔空传送,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