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哪了？”

红娘叹了口气，是啊，不过5岁的奶娃娃，又何必说得那么清楚？更何况，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也不知这黄大人办的什么差事，居然把这烫手山芋转到她手上来了。

如今懊恼无用，眼下这孩子送回去断不可能，再则暖香阁已是许久没有出挑的好苗子了。她首先是一个商人，再则是一个好女郎。

“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也许有一天，你会看到她。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孩子，你要忘记你以前的身份，从今天开始，你随我姓许。名言欢。言之明谕晓理，欢以求余平安。记住了。”

芳菲看着红娘子：“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红娘子笑了：“等你学成，能够在暖香阁独当一面的时候。言欢，等瑶县下雪的那一天晚上，我便亲自送你回家。”

言欢看了窗外的杨柳，指着一望无垠的天空：“要下雪，要下雪。”

十三年后……

邻家有女初长成，窈窕婀娜曳身姿。莫问暖阁俏娇娘，何人胆敢来窥探。惊闻天女落凡尘，霓裳舞衣幻梦双。闺门中看不见影，疑是染尘倦幽怨。忽现阁内朦胧起，拨帘流转欢声至。

“红娘，你这可太不地道了。这等美人竟雪藏了这么多年。到底长啥样啊，让咱几个大老粗也见见世面！”

说话的人是暖香阁的常客张枧。他每日来，只得三件事：听曲、喝一壶桂花酿，作诗。今儿个他三样事一样未做，倒是直奔主题，来暖香阁这儿“兴师问罪”。

红娘端来一壶桂花酿，捏着手帕儿不紧不慢地给他倒酒：“哟，瞧张老板说的，哪的话。有美人肯定是请各位爷来捧场了。今儿个您可不能先离席，这次的《贵妃醉酒》和往常的大不一样，待会儿，好戏马上开场，您哪，且悠着听曲。我啊，就不扰您雅兴了。”

言罢，戏台的烟，忽而充斥着整座台子。随即一声铿锵的打击乐、连绵的鼓声不断传来，好戏正式登场。

《贵妃醉酒》的戏，暖香阁不是没演过。可今儿这出戏，还真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待戏唱罢，忽一女子从空中急转而下，她扮的，正是这场戏的主角。只不过，她以舞蹈配和着说唱的方式，咬盏的一瞬间，将泪珠顺着酒水一饮而尽。看客们如听仙乐一般，竟一时忘了拍手叫好。

台词催人泪下，官兵攻破城门的那一刻，台上的女子含泪自尽，她最终唱罢的这出戏，以个人的结局而悄然落幕。落幕下的她，霓裳舞衣仍旧在万千灯火下显得华丽非凡，然声泪俱下的背后，是对帝王无情的爱恨交织，更是以个人牺牲，博取君王一线生机的看破红尘之举。

戏罢，一夜之间，不仅仅是瑶县，在整个江南都城，无人不知暖香阁，无人不晓江南娘子许言欢。

许言欢的场，一座难求。

红娘子掀开船边的帘子，见言欢正在江欣赏江南水景：“言欢，你在想什么？”

“红娘，你说瑶县什么时候下雪？”

红娘笑了，她看着许言欢，突然意识到：这孩子终归给她争了口气，也是时候放她离开了。“

”你想离开暖香阁?"

"红娘，不瞒你说，这些年，我靠着儿时的记忆，大抵猜出了我的身世。您答应过我，学成后，放我离开。“言欢看着泛起涟漪的江水，眼光转而投向了红娘。

江南都城的风光无限好，许是江水无痕，竟引起了她的恻隐之心。

”言欢，幼时的我，家贫无以谋生，被双亲卖进了暖香阁做雅妓。一开始，我每天都在想办法逃离这个充满人间烟火却又尘埃过剩的烟花之地。当时的管事刘妈妈，是个严厉的主，看我不服管教，就和我说：只要我学成，每年按时给她老人家10两银子，及笄以后，婚事自主，奴契归还。我信了，她没有骗我，可是后来，我发现，离开了这里，我原本学的所有引以为傲的技艺，竟然一样也不成。没过多久，我想明白了：她把我养废，让我整日除了对客人献殷勤以外，要么弹琴拉曲，要么唱戏舞乐。我恨她，却也要感谢她。是她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安身之所；在夜里噩梦频扰的时候，伴我安然入睡；她最终将衣钵传给了我，而我，也接手了暖香阁。

红娘看着言欢，继续说道：那一年，黄大人将你送到我身边，我看着你，我就想到了自己那会被送进来，也是你这般年纪。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会把你培养成最骄傲的女郎。我说话算话，等你在明儿七夕灯会，跳完最后一支舞，就去寻找你的父母亲人吧。”

言欢静静地听着，她从来不知道红娘心里藏着这些不为人知的往事。这些年来，她看得出来红娘待她，确实与旁人有所不同。起初她以为不过是因为自己能够给暖香阁带来更多的金银细软，倒是没想到与红娘幼时的坎坷经历有所联系。她看着红娘，眼里流露出不舍的神情。

红娘笑了一声：“要是想我了，就来看我。我一直在。”

言欢冲过去，猛地抱住了她，红娘拍了拍言欢的肩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