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微微一笑：“放心，如今还未到那万分危急之时，事情可以慢慢来。”

朱寿瑛知道，她这父皇，如果任性起来没人管得了，可是如果认真起来，也没有做不成的事，

不仅做得成，而且做得极好。

她终究还年幼，理解父皇就好了，却没必要瞎操心，赶紧跟着学东西才是正途：

“父皇，以您说，这墨学和儒学是否适合当世之用，是受什么影响的？”

嘉靖为了教自家女儿，可谓是费尽心思：

既要步步引导，但又点到即止，让她自己把问题都问出来，而不是一股脑的教；

这样方才是有创新意识和自主思维的，而不是教出来个书呆子。

他微微提点道：“你说，墨学如今有用，是因为有了什么？”

朱寿瑛答道：“自然是因为舰船枪炮。”

嘉靖点点头：“那舰船枪炮怎么来的？”

朱寿瑛答道：“舰船自然是造船厂的造船工匠人做出来的；

枪炮自然是火器匠人做出来的。”

嘉靖再次点点头，却是没有继续问，等着朱寿瑛自己想。

朱寿瑛见状咧嘴一笑，随后按着这个逻辑，自己继续往下说：

“这些东西之所以能造出来，是因为朝廷让他们做；

朝廷让他们做，是因为打仗需要，这些匠人们不用种地，专管研制火器；

这些人能不用种地，则是因为地里生产的粮食够吃，按朝廷的体制加以分配便可……”

念叨到这里，朱寿瑛微微停下，似是找到了源头：“地里生产的粮食够吃，所以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嘉靖拍手称赞：“不错，大体是这么个思路，只是还有些粗糙，不够细致；

而且嘛，也太不好听了些，这要是著书立说，没有圣人风范。”

朱寿瑛做个鬼脸：“闺女我可做不了圣人，父皇您可别按圣人要求我。”

只是她也觉得这说法不好听，自顾自念叨：“地里生产粮食的能力，那就简称生产力，如何？”

“嘿，不错，简单明了，通俗易懂！”

默默给自己个小夸奖，朱寿瑛感觉今天又是收获满满，甚至比昨天收获更大。

嘉靖听着闺女自己推导出生产力这个词语，不由得感叹：能有我这么个好老师，真是幸福啊！

不过嘛，不能志得意满，还是得细致。

嘉靖开口道：“寿瑛啊，依你看，这地里粮食够了，也就是粮食生产力够了，后面的事便足够了？”

朱寿瑛闻言继续思考起来：“只有粮食，似乎……不够，

造船需要木材，造火器需要铁、铜、铅，不然没材料啊；

嗯，没错——生产木材的能力，生产铁、铜、铅的能力也是必须的。”

嘉靖点点头：“不错，是这么个道理，依朕看，你说的这生产力，可不仅指的是粮食，也不仅是铜铁，

衣服需要丝绸的生产力、丝绸需要桑苗的生产力、弓弩需要枣木的生产力……

而把一国之内这些东西的生产力综合起来，可以算是做我大明的生产力，即是大明之国力。”

朱寿瑛原本乐呵呵的，只是听完嘉靖这一溜串，很明显生产力这词她父皇很熟悉，

看来这词是她这父皇早就想好的呀！

宝宝不开心，我的专利权又没了。

朱寿瑛一脸无奈的看着嘉靖：

“父皇，能给闺女留点发挥的空间么？合着都是你早就研究好了的呗？”

嘉靖哈哈一笑：“寿瑛啊，世间万物蕴含无穷道理，这才哪到哪？

朕不过是将我的感悟和发现跟你说道说道，以后留给你的还多着呢！”

是啊，即便到了21世纪，未知的东西也多着呢，即便是当初的大学教材，他没学会的也多了去了。

生搬硬套的教是教不完的，能让这一代人开始有实验思维、重视自然科学研究，便足够了。

他估计只有不到二十年的活头，怕是没机会看到大明的旗帜插在欧洲大陆了……

嘉靖收敛神色站起身子，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的闺女，老天待他还是不薄的，

能有个人陪在他身边，不至于成为孤家寡人，也让他脑子里的知识能放心的传授。

“走，今天的课讲完了，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