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帅府,苏黛便已经将胡莹的事放到了脑后。
没有出现的人,和没有发生的事,已经清楚对你构不成威胁时,是不需要你花时间去琢磨应对的。
不如将当下的时间,花费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比如,今天她在城外陪沈环汐和沈翊放纸鸢时,曾在周遭游玩踏青的人群中,关注到两三位年轻女子穿着打扮上的不同。
女人如花,春暖时节,家中稍稍宽裕的人家,妇人都爱打扮自己,彰显身段与姿容的出众。
苏黛过去在鸿运镇,从未见过那样时兴的衣裳。
七分大袖,束领斜襟的长褂,肩线与腰线衬托极好看,有几分旧朝满贵女眷穿的旗礼服的意味在里头,只是更简约利落些,还不失雅致娉婷,令苏黛这个做了多年裁缝娘的人,一眼便记在了心里。
回到岩柏院,她寻了纸笔将脑海中印象画出来,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人,又徒步去了趟苏逢做学徒的成衣铺。
这次她来见得,是带苏逢学艺的陈师傅。
陈师傅看过她画出来的图稿,抚须笑了两声,为她解惑道。
“是我这里出的。”
“这是从北边新时兴过来的款式,叫旗袍的,在淮北一带已经时兴了一两年,最早是从沿海大城市流传过来的。”
“得益于如今北边有战事,淮北那边许多贵绅想方设法迁居他处,那些太太小姐换春衣,有些拿了旧裳做样板,要我们照着款式做,只换个花样。”
说着,他点了点桌上图稿,浅叹摇头。
“想必街上人都换了春衣,那些富绅后宅的太太小姐们也难得出来散心,被二奶奶您看见了。”
“这种款式新颖大胆,咱们这一代的妇人姑娘,都还跟不上潮流呢,怕是也需要几年时间来过渡,所以寄给东家看,东家没什么太大意向,只让店铺里挂了一款,许多人盯着瞧几眼,也羞于开口打问。”
苏黛点点头,转头看向挂在店铺角落里的那身儿紫菀花儿旗袍,心中也有思量。
民生四需,吃穿住行。
穿衣对女子来说,是最讲究的。
没有女人不爱美的,也没有男人不爱美人。
人靠衣装,女为悦己者容,美丽就是女人最大的利器。
三分天生七分打扮。
时下乱世里,女子唯有打扮自己,提升自身姿色气质,才能以此提高嫁娶门槛儿,尽可能让自己逞心如意。
倘若嫁的逞心如意,那后半辈子,大体安稳幸运多过不幸。
苏黛做这一行的,自己又是女人,连她看了都忍不住会多关注的新颖款式,她相信,旁的女子也一定都喜欢。
重要的还是民风严谨之地,妇女内心束缚太重,看来这商机,得靠自己争取。
垂目想了想,她掀起眼睫看向陈老师傅,“我想在您这儿订做两身儿,花样我自己来画,到时衣裳裁好,不必送到府里,就挂在您这店里,我出租挂费,您看可行?”
陈老师傅闻言怔了怔,沉凝了片刻,抚须笑道。
“这本是小事,租挂费什么的,二奶奶言重了。”
苏黛浅浅弯眉,说话间扶案站起身,“这不是小事,说不定日后衣裳推出去,我还需要跟你们杜当家的,做笔生意呢。”
见她要走,陈老师傅连忙起身相送,“那到时,二奶奶使人将图稿送来,下头的事儿,老夫会替奶奶办好。”
苏黛浅笑颔首,“劳烦您了。”
她知道,换了别人,虽说是举手之劳,陈老师傅也未必这么好说话,全是看帅府的面子。
图稿送来时,势必得给陈师傅备份好礼。
临到出门,苏黛才提起苏逢,“今日不见阿逢,可是陈老您放了他假?”
陈师傅握着手,轻摇下巴,笑道,“最近单子多,每天店里都要安排人上门去送春衫,今日轮到阿逢和另外一个学徒,那边人家的女眷总要每件都试一试,自是耽误一些时间。”
苏黛了悟点头,便没再多问,出门上了车。
回府的路上,在五岔口处路过报社,苏黛一眼扫见街口四处含着卖报的小报童,月眸中乌光微动,转脸问前头开车的刘良。
“帅府的报纸呢?怎么从不见往我们院儿里送?”
刘良闻言自后视镜看她一眼,如实回道。
“府里女眷都不看报纸,送到门房上便压住了,奶奶是想知道战事的境况吗?”
不等苏黛回答,他又接着解释,“如今各地军阀交战混乱,除非是有捷报,否则战况一般不会允许大肆宣扬,很容易引起民众恐慌,造成领地内乱。”
“驻军战地乃是禁地,咱们沈系军有军律,但凡在战地附近见到潜伏记者,要么囚禁至战息收场,不配合者,当场枪毙。”
苏黛听得月眸微怔,倒是不知道,军中还有这等严酷律立。
她缓了缓,开口道,“不是要了解战况,想知道那些,看报纸,倒不如来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