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老夫人,沈顷目送洋车走远,这才转身回了主院。
天色刚要暗下来,有仆人正举着长杆在廊下点灯。
豆蔻掀帘子出来,正撞上沈顷拾阶而上,连忙低着头退到一旁,替他撩起垂帘。
沈顷提脚跨进门槛,见屋里黑着灯,头也不回淡声问了句,“黛黛呢。”
豆蔻杏眼儿瞠圆,连忙轻声回道,“小姐在西偏厅睡着呢。”
沈顷眉眼淡漠,脚下顿了顿,摆手示意她出去,而后放轻脚步径直进了西偏厅。
西偏厅里也没有点灯,苏黛趴在长案上,枕着手臂睡得正沉,肩上只搭了件披风。
沈顷想起她昨夜只顾盯着他看了,定是没歇好。
轻叹一声,他举步靠近,弯身将她抱起来。
苏黛被惊醒,迷蒙着眼睫半垂,见是他,便自觉地绕过手臂,搭住他肩。
“天黑了?”
沈顷嗯了一声,打横抱着她径直穿过堂屋,往内室走去。
“你如今在养身子,不该这么大意,你那个丫鬟,不是个机灵的,明日爷让人重新给你选个会伺候人的来。”
苏黛靠在他肩上轻声失笑,“豆蔻不是丫鬟,她虽然唤我一声小姐,但我拿她当妹妹的,我们家,没有什么主仆,都是亲人。”
沈顷闻言淡淡牵了牵唇,将她放到床榻上,而后扯了薄被替她掩好。
“你是少帅夫人,身边怎么能没有个伺候的人?既然她不是丫鬟,自然更应该给你安排个丫鬟跟着。”
苏黛只觉好笑,“你这样做,豆蔻会伤心的。”
沈顷对此不以为然。
他管什么豆蔻会不会伤心?
“要么你就让她学学规矩,要么干脆别带她进帅府,省的添麻烦。”
苏黛拉着他手,浅笑微微颔首。
“我改日问问她。”,说着,她轻巧转移话题,“怎么这么晚回来?跟廖镇长有这么多话要谈?”
“他是来赔罪的,担心爷会因着你的事迁怒他罢了。”
“正巧送了老夫人离开,耽搁了一会儿时间。”
说着话,屋里光线已经越来越暗,沈顷俯首贴近了看她。
“离晚膳还有些时间,用不用再歇一会儿?”
苏黛探手与他交扣,月眸浅笑摇了摇头。
“晚些时候再睡,不然今晚又要失眠,看来雕刻的事儿,得放后再继续,小哥不如再陪我说说话吧。”
沈顷修眉轻挑,继而枕着手臂在她身侧躺下,“好,陪你说说话。”
苏黛往他身边挪了挪,将薄被搭在他腰间,细声轻语。
“老夫人离开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沈顷薄唇轻牵,修长大手探过去,握住她纤白素手。
“说要爷别欺负你,过两日得了空,便让我们回雾城看日子,府里迎亲的事她都会安排好,不用我们费心。”
“没了?”
“嗯,不然呢?”
“小哥。”
苏黛想了想,屈起手肘微撑起身子,透过昏暗的视线与他对视,轻声细语道:
“我一直没问,早前我去帅府,老夫人曾说我八字好,宜室宜家,她们既然找人相看过我的八字,难道那相士不曾说,我命薄?”
又提命薄?
沈顷眼底掠过一丝无奈,侧身将她搂入怀里,“黛黛,不要太过相信那些相士的话,不曾发生的事,谁都说不准会不会是真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心态与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苏黛眉梢挑出笑意,“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曾认命,只是好奇老夫人她知不知晓罢了。”
沈顷与她对视,默了几秒,淡淡摇头。
“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苏黛指尖绕着一缕长发,抬眼看他弧度坚毅的下颚,“是个人家,都会在意的吧?可我看老夫人,像是并不以为然,她分明是信这些的人,既然找人看过,又怎么可能不当一回事?”
“她跟我母亲,不过是想要我成家罢了。”
沈顷徐徐接道,“看八字,不过是些老一辈的讲究,我母亲信这些。”
“大概是那相士只合了我们八字,兴许他没跟老夫人说,也兴许,他说过,但老夫人本身也并不在意孙媳妇会不会薄命,比起这一点,爷是不是会娶都还不一定。”
苏黛若有所思,“你是说,老夫人只计较你肯不肯成亲,不在意你娶的是谁?”
沈顷牵唇笑了笑,“如此世道,一天总要死一些人,她都活了大半辈子,有什么看不破的?何况,她信神佛风水那一套,八字一说也不只是人活着才有益处。”
“旧朝时,高门大户没有不讲究这一说的,真要算起来,我母亲又怎么算得上是长寿之人?可她即便是去世了,身骨葬在沈氏祖坟里,依然会继续荫庇后世。”
苏黛听到这儿,突然想起,沈老夫人见她第一面,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