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遇北上已近十日,没有丝毫的消息传来。
这日一大早,便见斑驳的乌云阴郁地压在楼顶上,仿佛一层没有边际的灰褐色的丝绒布,将天地之间一下隔阂了开来,把大地围拢得密不透风,人们却永远都不知道,隔在那层云后的天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感觉仿佛负命北上后的李遇,一走之后便杳无音信了。
阴云亦是呜呜咽咽的,不似夏日的乌云那般勇猛爽快、气势逼人,倒仿佛是受了什么人的气,堵在胸口间,徘徊不定。
果然,午后一过,天空就落起雨来了,细细碎碎,银针似的,闪着银亮色的寒光,锋利地洒落在阴冷的空气里。
空气愈加阴冷起来,裹着凉气从毛孔直钻到骨缝里来,整个人就都凉透了,这感觉,仿佛是哪个女作家的小说,写尽了人生的悉悉碎碎和女人的悲凉。
这阴雨天,老石没有出门,他那双年轻时就冻坏了的落下病根的老寒腿,最是怕这湿冷的天气。
一遇上这阴雨天,腿上的关节仿佛是缺了润滑油的机器似的,活动起来既生硬又费劲,时不时还会生出钝挫的疼痛来。
老石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望着玻璃窗上流淌下来的雨滴,一串接着一串,接连不断,仿佛一张老泪纵横的脸。
他想着心事,很多事没有着落,他心中不免感到阵阵忐忑而悲凉。
踌躇间,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那是高姐的高跟鞋敲着地板的声音,他耳朵虽背了,但是还听得出。
高姐踩着高跟鞋,穿过二楼空旷的客厅,走到阳台上来。她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布袋,布袋的颜色已经显现出几经炙烤的烟熏黄。
那布袋又仿佛是有些烫手的,高姐时不时麻利地将布袋在两手间交换不跌,仿佛一只烫手的山芋。
高姐走到老石跟前来,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弯下了腰默默地将老石的一条腿支在旁边的一张凳子上,然后再蹲下身来,先用手轻轻地在老石的腿上按摩了一阵子,而后在那条腿上盖了一条毛巾,然后再将自己刚刚烫好的白布袋子轻轻放在了老石的腿上,一只手还轻轻扶着那布袋,整套的动作娴熟而熨帖。
其实那白布袋子里装的是驱寒祛湿的中草药方,是李遇根据老石的情况专门为他调配的药方子,每当阴雨天老石就让高姐烘热了放在腿上敷一敷,很是管用。
老石看着高姐,看着她如此熨帖舒心的动作,满眼的温热。
他看她忙完了,这才将自己那只生了皱褶的肥厚的手掌搭在高姐的手上,轻轻抚着它意味深长地说:“小高,这些年,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
高姐听老石这样说,心头一阵百感交集,内心里的羞赧、感恩、怨恨、委屈一下子蜂拥而上,急冲到喉咙里来,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眼角还啪啪地流下了两行卑微而委屈的泪水。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我不会辜负你的,都会好的,相信我,再忍耐一阵儿,等我忙完手上这件大事,等玉儿明年春天顺利生了宝宝搬出去住了,我就和她说我们的事儿,所以,眼下,还需要你再忍耐一阵子!相信我,马上就都好了!”老石捏着她的手安慰道。
高姐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用另一只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顺手将那只布袋在老石的腿上再向上挪了挪。她看着敲打在玻璃窗上的水花,心中荡起了阵阵涟漪。
老石的承诺很是感人至深,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所以她心中早已经没有了那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兴奋和悸动。在她看来,老石的承诺就像是挂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一般,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忽明忽暗却又恍恍惚惚,引诱着她扯扯拌拌地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无望的日子。
她怨恨他,亦感激她他,而这些都藏在她的心里,不动声色,无动于衷。因为她生怕一不小心打草惊蛇,一切就都成了泡影了,即使连那一点点忽明忽暗的希望也会消失殆尽了。
高姐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这仿佛一个东西,你越想得到它,心里反倒越是生怯,这就像书中说的近乡情更怯是一个道理。
所以,在老石面前,她迁就他,顺从他,不动声色而又小心翼翼地守着那个恍恍惚惚的结果。
而往往现实就是这样,没有丝毫的破绽,亦是无缝可钻,一切如这天,被乌云遮掩到密不透风,看不到一丝希望。
高姐是老石家里的佣人,同时又和早年丧妻的老石保持着一种明修贱道暗渡陈仓的隐秘关系。
白天,他们是正大光明的主仆关系,而黑夜来临时,她又陪着他度过了无数个或寂寥或激情的夜晚。
很多人不能理解高姐的卑微和隐忍,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她的过去。
而高姐心里是清楚的,老石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又意味着什么。
在来石家别墅前,高姐是一个嫁过男人的女人,然而同时她也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低微的可怜人。她读过几年书,但因为家境贫穷被迫中途辍学,当然这还不是最不幸的,更不幸的是等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