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的话对极。”庄无漾道:“将来他要是肯说,自然会说,否则大家也不必提起。少年人逞强好胜,或者有什么风流韵事,有时也是免不了的。大家请安睡吧,明天要上路呢。”这番话群雄听了都十分心服。沈会会暗暗惭愧,心想:“讲到胸襟气度,帮主可比我高得多了。”
王怡丹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新婚夫妇还在这里干嘛呀?”众人都大笑起来。这一笑之下,大宅子中又是一片喜气洋洋。
苏亦川待众人一走,急忙下床,站在桌旁,等众人脚步消失,亮火折子点了蜡烛,低声道:“你来干嘛?”
床上那人揭开棉被,跳下床来,坐在床沿之上,低头不语,胸口起伏,泪珠莹然,正是张博华的女儿、杜静芳的女徒弟张晶珠。只见她一身黑衣,更衬得肌肤胜雪,一双手白玉一般,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背。
那日总督府一战,苏亦川随合胜帮群雄飘然而去,张晶珠伤心欲绝,整天骑了马在开封城里城外乱闯。张博华明白女儿心事,也不加管束,让她自行散心。这天黎明,她在西城驰马,刚巧遇到王怡丹从巡抚衙门盗了玉瓶回去。她曾和王怡丹数次会面,知她是合胜帮中人物,于是远远跟随,直到万岁山来。只是她万万料想不到,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心上人,竟然就是对这个美貌少妇梦萦魂牵。张晶珠十分机灵,王怡丹又心情畅快,丝毫没有堤防,居然没发觉后面有人跟踪。
当晚张晶珠踪迹数次被群雄发现,均得侥幸躲过。她只想找到苏亦川,向他诉说心事,无意间却闯到了沈会会和郎琪的新房之外。莹萍一叫嚷,众人四下拦截,张晶珠左肩终于吃了南乡子一掌。她忍痛在暗中一躲,声东击西的丢了几块石子,直闯到后院来,迎面遇到杜静芳,被她一把拉住。张晶珠惊叫:“师父。”杜静芳怒道:“你来干什么?”张晶珠道:“我找苏师兄有话说。”杜静芳叹气摇头,心中不忍,向左边的厢房一指。张晶珠拍门,叫了声:“苏师兄。”
当众人四下巡查之时,苏亦川已然醒来,手持笛子,斜倚床边,以防敌人袭击,忽然听到张晶珠的声音,大吃一惊,忙拔开门栓,张晶珠冲了进去。他想:黑暗之中,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甚是不妥。便亮火折点燃蜡烛,刚想询问,众人已查问过来。此情此景,原本无私,却成有弊,实在好不尴尬,只得先行遮掩再说,以免她从此难以做人。他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便用笛中短箭打灭烛火。两人屏息不动。待听得沈会会拍门,张晶珠低声道:“师兄救我。”苏亦川无法可想,只得让她躲入了被窝。
若非庄无漾一力回护,这被子一揭,当真不堪设想。好容易脱险,但见她泪眼盈盈,深情款款,苏亦川心肠登时软了,叹了口气,说道:“你对我一片真心,我又不是蠢牛木马,怎会不知?但你是官家小姐,我却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怎敢害了你的终身?”
张晶珠哭道:“你这么突然一走,就算了吗?”苏亦川道:“我也知对你不起。但我是苦命之人,心如槁木死灰……你……你还是回去吧。”张晶珠道:“你为了救朋友,跟我爸爸作对,我并不怪你,你是为了义气。”沉吟了一下又道:“似你这般文武双全,干嘛不好好做事,图个功名富贵?偏要在江湖上厮混,这多么没出息,只要你愿意,我爸爸……”苏亦川怒道:“我们合胜帮行侠仗义,个个是铁铮铮的汉子,怎能做权臣叛党的走狗?”
张晶珠知道说错了话,胀红了脸,过了一会儿,说道:“人各有志,我也不敢勉强。只要你爱这样,我也会觉得好的。我答应听你的话,以后决不再去帮我爸爸,我想我师父也会喜欢。”
最后两句话说得声音响了些,多半窗外的杜静芳也听见了。苏亦川坐在桌边,只是不语。张晶珠低声道:“你说我官家小姐不好,那我就不做官家小姐。你说合胜帮好,那我也……我也跟着你做……做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这几句话用了极大的气力才说出口,说到最后,又羞又急,竟哭了出来。
苏亦川柔声道:“我当初身受重伤,若非得你相救,千山万水的送到开封调养,这条性命早就没啦,按理说,那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只是……唉,你的恩德,只好来生图报了。”
张晶珠霍地站起,说道:“你是不是另有美貌贤慧的心上人,以致这样把我瞧得一钱不值?”在苏亦川,那确是“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始终对王怡丹一往情深。张晶珠人品相貌并不在王怡丹之下,但情有独钟,却是无可奈何,听她如此询问,不知怎生回答才是。
张晶珠道:“你对她这样倾心,那她定是胜我十倍了,带我去见见成不成?”苏亦川给她缠得无法可施,忽然拉下脸上蒙着的手帕,说道:“我已变成这么一个丑八怪,你瞧个清楚吧!”张晶珠蓦地见到他脸上凹凹凸凸,尽是焦黄的疮疤,烛光映照下可怖异常,不由得吓了一跳,倒退两步,低低惊呼一声。
苏亦川愤然道:“我是不祥之人。我心地不好,对人不住,做了坏事,又是生来命苦……现在你可以走了吧!”张晶珠骤然见到他这副模样,心惊胆战,不知如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