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儒手里的牛奶被人啪地打落在地，奶白色的液体顺着粗短的塑料吸管喷涌而出，洒得遍地都是，他嗫嚅着向后退，却被人慢慢围住，洗得泛白的领子被狠狠拽起，男人粗实的手臂将他狠狠掼在冰凉的墙面上。

“小穷酸，伙食改善不少，都喝得起牛奶了。”厉昭眼神阴冷，脸上青黄交加，让他那张不入眼的脸更加狰狞，“和荀尧关系好？”

宋君儒瑟缩着脖子摇了摇头，下一瞬，腹部便被厉昭狠砸了几拳，痛得他差点将胃里的酸水呕出。

“你当我是傻逼？”厉昭被气笑，嘴角扬起又嘶地倒抽一口冷气，细密的疼痛又提醒他被贺凛惩罚的屈辱，如果不是荀尧，他哪会遭受这些！卑劣的小子，敢得罪我们，下一秒，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办法周五让荀尧去后山。”厉昭扬手拍了拍宋君儒的脸，嗤笑道，“不然，后果自负。”

身上的力道一卸，宋君儒便像瘫烂泥似的往地上坐，他双眸无神地盯着地上被狠狠碾过的牛奶盒，终于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午后的走廊空荡无人，有压抑的啜泣轻轻漂浮，几不可闻，被山风一吹，散无人知。

“荀尧”捧着一本书，边走边背，时不时抬眼瞥一下前边身姿笔挺的背影，见他忽而停下，忙执起书挡着脸，竖起耳朵听前边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怎么回事？他悄悄从书本上沿探出一双桃花眼，便被眼前放大的俊脸吓得把书直接扣在对方脑门上，然后眨巴着眼睛，捣了捣脑子里的浆糊，抄起陆煦脑门上的书就准备开溜。

“想跑？”陆煦长眉一皱，抓着“荀尧”的背包带子，眼眸沉沉似山雨欲来，“平时胆子不是挺大？怎么？贺凛不在就怂了？”

荀尧轻嗤一声，谁怂了？被对面的女人横了一眼，“不抱男主大腿，等着被谢娇娇收拾？她可不傻。”

“你这是饮鸩止渴，原著里谢娇娇心狠手辣，你靠陆煦越近，死得越惨。”

荀尧蹬着腿跳到她背上，被“她”默契接住，“这是小尧想靠近的吗？这分明是陆煦自己凑上来的，我们最多也就是狐假虎威。”

“大路朝天，家都在一起，走一路怎么啦？”

“荀尧”也觉得有道理，他转头盯着陆煦勾着他背包的手指，伸出修长的食指对着那白皙的指间轻轻一勾，将自己的背包从陆煦手中解救出来，淡色的眉轻皱，“我也住这边。”

陆煦站直了身体，“我不喜欢有人跟在我身后，会让我不舒服。”

“啧啧，男主病真多。”荀尧果断开启吐槽模式。

男主病是什么病？“荀尧”抬眼看着陆煦不怎么好的脸色，苍白冰冷，似乎确实不怎么舒服，他斟酌许久，怜惜地望着他，“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陆煦一愣，便见“荀尧”抢先走在他身前，走了几步，还转过头来，对着他笑了笑，“不知道你的病有多严重，但是还是跟在我身后，不要离太远，免得出事我来不及帮你。”

？？？

“她”见荀尧憋着笑上蹿下跳，飞来滚去，抽了抽嘴角，想了想，还是不纠正小少年，某种意义上，陆煦确实有病。

阳清县旧城边缘破旧的筒子楼里，贺凛单手推开有些陈旧的木门，腐烂的气息与潮湿的霉味交杂，糅合出破败难闻的死气，然而他面色未改，径直入了门，将手上几副中药包放在了长着霉斑的木椅上。

“林阿嬷怎么样了？”

因为木门打开，有几缕阳光窜进了屋内，将贫瘠的方寸之地照得一览无余，坐在木床边上发着愣的少女听着熟悉的低沉语调，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媚而不俗的脸。

“是天林告诉你的吧。”赵之灵仰起头看着贺凛，仔细描摹完贺凛的轮廓后又低下头去，“阿嬷没事，刚刚天林叫了医生，刚走。”

贺凛听完放心了些，他看着赵之灵身上黑色宽大的长衫，叹了口气，“还不准备去学校么？”

赵之灵身体一颤，肩膀微微颤抖，她咬紧了唇，把下唇都咬出了血痕，才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不是说了，我不上了，你帮我够多了，贺凛，别管我了。”

贺凛眸色深深，他知晓让赵之灵走出来很难，但是为此放弃大好前途根本不值，“我说过，贺家帮随时欢迎你，把自己囚禁在黑暗里，只会令仇者快，亲者痛，就算为阿嬷想，别放弃。”

“我知道，我知道，贺凛，我知道的。”

赵之灵情绪起伏，贺凛不愿再刺激她，只道，“我们一直在你身后。”便告辞离去。

木门又被关上，屋里的死气又开始慢慢累积，隐隐约约，能听见女人压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