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彦冷目而对,同对方的目光在空气中焦灼地来回战了上百个回合,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令包间里的气氛沉降至冰点,在场四人均能闻见刀剑相交的叮当声,均能看见刀光剑影与交错的花火。
见他又开了口,似乎不大有什么耐心了:“若是请帖递至许小姐面前,许小姐可得赏脸来贺禧啊。”
他这话倒是让纪奉宣与许梓桑同时为之一愣。但纪奉宣场面老成了,什么事儿都见得多了,也便反应得快,依旧装作无事人般抿了口杯中的酱香小白酒,平声不经意地开口:“有计划了?怎么都不见你提提。”
这一出口倒是不知在给谁推波助澜,但许梓桑尚未从震愕中反应过来,也便助不了她的澜。
纪封彦沉稳地一颔首:“回国后认识的,想着大家也不小了,他们那头也有在催,便想着过年后择个好日子便摆酒入门吧。两人都不大适宜再等了,时候短点也无所谓,至少人是干净着的。”
他将“干净”二字刻意咬重了——意有所指。
终于接不上话回怼不了一句的许梓桑面色极不好看。拿纪朝槿的话来说便是——唱青红白脸?妙哉,什么角色?面色青红白得真似上头蜀地唱的变脸,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比平日里看的戏有意思多了。
只是纪奉宣没料到纪封彦真敢接他的话,且还真早有“计划”,公告于这二位京城人面前。
这话一旦咔吧咔吧地出了嘴儿,落了地儿,不干些实在的可不成,也糊弄不了人。
更何况最近国内局势严峻,抓得又紧,万一没糊弄成,反倒让人抓住了把柄,这可是件要命的活儿。
如今这世上还活着,活得舒心活得踏实,可没这么简单。
但纪封彦却莫名笑了,张扬着的讽刺丝毫不作掩,毫不客气地嘲笑着再无力还手、手无寸铁的对方敌手,目光仍冷峻得没有情感。
尽管错漏百出,他也仍旧是位处高地的王者,胜利者。
许梓桑紧咬下唇,青白着张脸一言不发便拾起来时背的包便往门外闯,高跟鞋子踩得极响。许合参明显也讨不着良头,便也青白着张脸出去追女儿去了。
包间里顿时只剩下两父子,气氛突然空寂得可怕、发闷。
纪奉宣从口袋里摸出烟,挑出一根来点上,漫不经心地抽了一口,呼出云烟缭绕,衬得人面上不大清晰,忽明忽暗。
“真喜欢男人?”
烟缭绕在他周围,没扭头去看纪封彦,声线半带沙哑。
纪封彦瞥去一眼,却看不清他爹表情,便只回句模棱两可的:“会结婚的。”
声音也哑。
他爹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轻笑。
没否定,却说会结婚,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呢?
两人相互打折哑谜,却都心照不宣,仿佛都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什么心思都看得万般透彻。
“结婚挺好,做个世俗里的正常人,挺好的。别步你爹的后尘,把人害死了便只会哭的……难看死了。”
纪奉宣叼着烟猛抽好几口,宋迟相要在定会把他骂哭。
“我不会让你步我的后尘的……你们都得给我好好过日子。”
纪封彦只觉喉咙里发得干哑,像是让什么人卡着脖子——但更像是挂在盛潮脖子上的麻绳拴在了他脖子上。
他也耐不住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却不抽,夹在食指与中指间,静静地燃烧着。
纪奉宣猛一气抽完熄了烟头,起身来拍了拍衣服,像是要把烟味儿拍走,随即什么也没说便推门离开了包间。
包间里只剩下了纪封彦。
纪奉宣走后,纪封彦烦躁地拧紧了眉尖,抬起烟来抽了一口——猛了点儿,一不小心呛着了。
他一边咳着一边抑着心底抑不去的烦躁,眼角不知因什么红了一圈。
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
——
十几日后,又是在京,又是一间上好的包房。
但这次人只两位。
纪朝槿文雅娴静地坐在男人对面切着牛排,面色淡漠得像个面瘫,根本没打算给对方好脸色看。
而坐在纪朝槿对面的人正是先前纪奉宣替她安排好了的——京城李光得的长子,李书若。
纪奉宣前几日捎带着纪封彦来把许家的脸面怼得下不来台后,自己又上门了一趟李家,同李光得再谈了场首饰的好生意,顺带提了一嘴儿让李书若与纪朝槿见面的事儿。
择日不如撞日,今个儿纪奉宣又来找李光得言商,便把纪朝槿捎带来了。两个年过六十的老头子乐乐呵呵地在李宅府邸里头谈生意,毫不留情地将两个年轻人赶了出门,美名其曰让他们二人出门熟络熟络。
一路上纪朝槿极不给面子,将骨子里的蛮横娇纵发挥到极致,无赖般的方法无所不尽其用。
但李书若一直不笑也不恼,倒是有极了世家公子的那般沉稳与温润,无论纪朝槿如何撒泼打闹无理取闹,他也依旧平静如常,仿佛不过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