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田妍也不在意，“娘，我给你添肉。”

村里好开垦的地都在生产队，各家自留地在山坡上。

想在山坡上开垦出一块地绝非易事，连父亲这样能干的农活把子都开垦了好久，大坏蛋绝没这样的耐心和力气。

“妍妍你也吃啊。”刘大翠反给田妍舀了一大勺肉，想想还是说了，“妍妍，娘跟你商量个事，肉不能这样天天吃顿顿吃，一个月吃上一次也就行了。”以前大半年才吃得上一次。

“娘想把肉卖了，换点钱买家用，盐巴和火柴都快没了，你瞧你爹这裤子，实在补不了，得买布做条新的了......”

“就这样吃，”田妍心里有数，笑道，“家里需要什么你跟我说，下周我和二叔去镇上买。”

刘大翠皱眉：“妍妍，这也是娘要跟你说的，你那一百块不能这样花，是要留着给你做嫁妆的......”

田妍笑着打断：“不花那一百块，我有办法找钱。”

一百块在大坏蛋那，想花也花不了，她才不去要，就当破财免灾。

给钱家和冯家看病不要钱，但冯妻走时已经跟她说了，又有好些人想找她看病，那些人的钱就可以收了，以后有得是源源不断钱找上门，根本不用愁。

“妍妍你一个姑娘家上哪找钱？”田向国又急了，“还是听你娘的，别这样吃肉，拿去卖了换钱。”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下周干嘛和你二叔去镇上？”

二弟起早贪黑打工，哪有时间去镇上？

田妍笑着插开话题：“爹，龙角村种庄稼产量都太低，想靠这个养家太难，你有没有想过搞点其他好来钱的副业？”

田向国就像听到天方夜谭，喝着汤，随口道：“庄稼都不行，还有什么好来钱的副业？”

“菊花。”

田向国“哦”了一声：“什么菊花？”

田妍眨眨眼睛：“就是龙角村漫山遍野的菊花啊。”

“爹的意思是，”田向国抓抓头，“妍妍，如果那东西能赚钱，又怎么会漫山遍野？”早被拨得根都不剩了。

“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它的价值。”田妍笑道，“我有办法让它的价值体现出来，只是小打小闹没意思，爹要组织全村人一起来搞。”

“这个？”田向国抿唇，刘大翠已摇头道，“你爹又不是村长，他怎么组织全村人？”

“上两次争水你爹不过看不下去领了下头，李富寿就朝死里整他，名不正言不顺，再当不得这个出头鸟了。”

田妍笑起来：“让爹当村长不就行了？”

她给父亲想好的路就是：走仕途！

田向国惊得差点碗掉地上，忙摆手：“别乱说，爹当不了。”

“怎么当不了？”田妍认真道，“我不说争水那么危险的事你走在最前头，就说大冬天李富寿在家里抱着火炉烤火，是你组织大家烧烟护田。”

“大夏天李富寿在大树下乘凉，是你领着众人去山里担水浇田，要不年下家家都得饿肚子！你不是村长却担着村长的责任，为什么不让它名正言顺？”

“这些天李富寿不在，村民都是自发来找你商量事，爹你还不明白吗？你当村长是众望所归！”

田向国低下头，只是摆手：“妍妍，这事不要再说了，爹当不了村长，爹以后不管那些事了。”

田妍皱眉。

爹明明喜欢做公家的事，为什么会这样排斥做村长？难道另有隐情？

田妍正想细问，外面院门拍响：“大哥开门，我是向东。”

“二叔来啰！”三个弟弟欢呼着跑去开门，不一会田向东走进厨房，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自家鸡下的，没几个，大嫂留着给孩子们吃吧。”

“使不得。”刘大翠赶快上前拦住，“爹娘跟你过，只有我们给你们送鸡蛋的，哪有你来给我们送鸡蛋的？更别说弟妹身体不好，得天天吃鸡蛋。”

田向东看了田妍一眼，笑道：“是爹让拿来的。”

“爹让拿来的？”

如平地一声雷，田向国夫妻目瞪口呆。

田妍心里感慨。

不怪爹娘这样震惊，十六年，这是爷爷第一次明着说这样的话。

拿鸡蛋是小事，把他们认做一家人是大事。

田向东眼中已有泪花，忙转头对田妍道：“你爷爷说了，给你二婶治疗在你家不方便，还是请你到老宅去吧，我看书有不懂的地方也好问你。”

再回头见田向国仍处于呆怔状，上前拍了一把对方肩膀，“爹说，如果大哥你有时间，可以跟着妍妍回家坐坐。”

田向国嘴唇微颤。

回家坐坐......他盼了十六年啊。

“那个，等我放好碗。”田向国偏过头，把碗从桌上拿到灶台，飞快抹去腮边眼泪。

“去吧去吧。”刘大翠胡乱收拾起来，泪水“啪啪”朝下掉，人却是欢喜的，“向国把鸡蛋拿回去，一家人，客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