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宋然是神清气爽了，然而她的一生之敌任氏却哭得梨花带雨，差点背过气去——幸亏她的侍女扶着。

任氏跪下来，抬头迫视着宋然，道：“宋夫人，我一向敬你为主母，处处礼敬有加，二十多年来不曾有任何懈怠？

当初我刚生下伯益，就被你夺走，不肯让我见一面；后我生下季映，又被弄到落英谷当质子……

我自认这些年一直在退让，你恨我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视你为母亲的伯益？他明明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

这哭得是声嘶力竭，感情充沛，神人闻之不免动容。

扪心自问，若是蔡月秾碰到这种女人，大约也要跪下来，跟着她一起哭……

其他男人更是石化，目光纷纷看向别处。

季满还好些，他侧过脸不去看母亲和宋然。季映陪着任氏跪宋然不是，拉母亲起来也不是。

——任氏哭的目的是为了季家占据道德制高点，堵住宋然这张破嘴。

季晗则年纪小，刚要陪着母亲一起跪求宋然赶紧闭嘴，就被祖母尹玉成拎起来，尹玉成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宋然道：

“……你过来做什么？季家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赶紧走……”

毕相给蔡月秾使了个眼色，示意蔡月秾趁机拉走宋然。

蔡月秾当作没看到。

她从一开始就表明态度，坚决不掺和季满琵琶骨消失之事。

宋然揉了揉手腕，看也不看跪在脚下的任氏一眼，道：

“当然是想念姑姑啊。我伺候姑姑快三十年，一朝分别，每天想念姑姑想得睡不着觉呢，生怕季家不长眼的小贱婢伺候姑姑不周到！”

任氏原本是尹玉成院子里的小丫头，后来跟季辅文情投意合，生下三子。

这些年季辅文只有任氏一个妾室，还冒着风险把她扶正，可见季辅文对她情谊之深。

当然这些情谊落在宋然眼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蔡月秾默默后退一步，躲在角落里，她还看到季满用被子盖住脸，置身事外，其他人神态各异，但都没有阻止的意思。

宋然走到尹玉成跟前，俯视着她：“姑姑，您是不是该让一让？”

很显然，她要坐尹玉成的位置。

蔡月秾眼睛瞪得浑圆。

这又是什么操作。

尹玉成怒道：“这是在季家。”

虽然但是，自宋然跟季辅文和离后，宋然恢复圣主宋昼的妹子身份，她的地位是高于尹玉成的。

当然万仙盟提倡尊老爱幼，故平时设宴尹玉成位次比宋然高，但真要细究起来，尹玉成还真得给宋然让座。

宋然语调很快，阴阳怪气道：“哎哟，季家就厉害是吧，我好怕怕哦，不如把圣主的位置让你坐成不成？”

季映见情况不对，赶紧给季晗使了个眼色，季晗扶着尹玉成坐在季满床沿。

毕相觉得宋然有些过分，开口道：“宋然，你少在这里摆臭架子，赶紧给我下去，否则我去圣主那里告你一状，把你关到思过崖！”

宋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叔父，我觉得您要是闲着没事干就去多拜拜太阳神，祝您的女儿早早被扫地出门，您好教育她三从四德闭门思过！”

毕相噎住了，袖子甩出的风极大。

尹容见毕相吃瘪，忍不住笑着打圆场道：“阿然，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揪着不放了。”

“尹叔父。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想着当初若不是你在背后上蹿下跳，我也不会嫁给季辅文这个老匹夫！

不过请叔父放心，我肯定会死在您后面的，好给您哭坟。毕竟您也给我找了门好亲事不是……”

尹容笑不出来，脸色青如猪肝。

尹玉成见尹容吃瘪，忍不住道：“你也太厉害了吧，毕长老和尹长老都是你的长辈，你对长辈竟然这样无礼……”

“姑姑放心，我还是学了点礼仪的，免得别人说宋家人没教养。”

宋然对着地下哭哭啼啼的任氏道：“任氏，你别在这里哭了，你儿子还没死呢，你这是要把他给哭死吗？”

任氏果然噤声。

蔡月秾暗暗拜服。

宋然的目光一一扫向屋内所有人，像是要寻找下一个责骂的目标。

第一个小可爱诞生。

“季辅文，你这老胳膊老腿的，一把年纪了别装什么道德君子笼络人心了，虚伪，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儿玩聊斋呢。”

“季满啊，干嘛把脸盖上，你是受伤了不是死了，季家不是号称礼仪之家吗，怎么连一点儿礼仪都没有。

后天你就要成亲了，难不成想让……那个谁当望门寡吗？多不吉利……”

这时有个年轻女子扶起任氏，并对宋然道：“宋夫人，你……”

“你就是阮宁桃？你这身板家里吃不饱饭吗？不是我看不上季家，怎么都喜欢贱婢呢？不愧是亲父子，喜好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