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剑锋被薄刃敲得偏斜，那长剑侧过燕磊的头颅，劈在了侧旁的竹枝上，将竹枝从中爆开，跌落在地。

那黑衣人遽然回眸，在下一个刹那，已经飞速地抽剑而出，抵住了面门前的那把绣春刀，他瞳孔急锁，连呼吸都错乱，在被逼得连连败退中，他瞥见了钟离身后横七竖八的尸体，他再也忍不住，在千钧一发的空隙里哑声喊道：“钟离，留我一命！”

绣春刀步步紧逼，没有半分放缓的意思，钟离连目光都未动。

黑衣人手上已经抵挡得吃力，他双臂在那势如破竹的急攻中震得发麻。

钟离用剑从不耍花架子，从来都是是快、准、狠。她最让人畏惧的地方就是她不要命的一往无前，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留条退路，护住命门，可她却不需要，她的眼里从来都只有一个字。

死。

要么她死，要么她手下的人死。

黑衣人已经吓得遍体生津，他掌心的汗水让剑鞘都要握不稳，他眼看着手中剑鞘被挑飞，在刀刃冲着自己面颊而来，直划喉间的刹那，大声喊道：“钟离！我有用！留我一命！今后我定为你所用！”

黑衣人望着喉间滞留的刀刃，唾沫直咽，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到现在也没有离开。

“噗通”一声，他滑跪在地，说动钟离不容易，他曾见过无数人在钟离剑下鲜血四溅，没有人的求饶可以让她动容，他甚至觉得她完全不像个活生生的人。

“钟离，”他搜肠刮肚，极力地证明着自我价值：“你知道我功夫不错，我当初也曾与你并肩作战，我不是首鼠两端的人，可是你知道晋王手下当差不易，失了手，便要”

“再给你一次机会。” 钟离手指下挪，那刀刃紧随着黑衣人的动作滑到了他喉头。

他顿时一动不动，目光里都是惊恐，他膝头发软，张着嘴，却发现自己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他顿时急得双目通红，在那锋刃的细微挪动里，嘶声大喊道：“金刀寨！金刀寨是晋王养的里通外敌的寨子！”

“燕磊，将人捆了，带回客栈。” 钟离拿帕拭刀的动作格外温柔，澄澈的晨曦拂过她脸颊，在竹叶纷飞中她仍然像是人间仙。

燕磊看着钟离，连痛都忘了，在听到钟离声音的时候，竟浑身一颤，他艰难地撑地，却几次都没站起来。钟离伸手要扶，燕磊却畏惧得连连后退，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白晃晃的光从缝隙里泼洒而下，钟离喉间滑动，宛如被扒掉皮囊的药物，彻底暴露在了蜇人的日光里，那苍白的指间流露出脆弱，风拨动她的袖，在漫长的静止里，她轻笑了一声，直起身子转身离去。

客栈就搭在贺州边界，费婷拎了条竹椅在外头晒太阳，见着几人吓了一跳，晃神了好半晌，连忙跑上前来摊开双手。

钟离也不客气，将怀里的人扔给费婷，费婷看着怀里半脸红肿的海芷荷，心里唏嘘不已，面上却露出齿，冲钟离笑道：“阿离，干得漂亮，对这种死缠烂打的小蹄子就要手下不留情！”

钟离知道费婷的心思，抬手拿刀鞘指了指二楼的房间，侧眸说：“将这小娘子给你秦桓哥哥送上楼去，他高兴了，兴许就不记你昨晚背后诽谤的仇了。”

费婷小嘴嘀咕，觉得钟离不怀好意，但又不敢开口反驳，便开始恨起自己干什么腿贱，平白无故地要跑出来晒太阳，她与钟离并肩而行，跨门而入时才记起什么，便问：“燕磊呢？他不是护送海芷荷回京的吗？怎么这佛没送走，自己倒走没影了。”

“他还死不了。” 钟离知道费婷心思活，目送着费婷上了楼，才转身朝小厨房走去。

秦桓看着榻间的海芷荷，对着身前缩头缩脑的费婷又重复了一遍，问：“真是阿离让你送上来的？”

费婷鹌鹑似地点头，挪动脚步，说：“阿离说这是秦世子的未婚妻，路上遇险，必定是心惊胆战，想着人若是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人必定是秦世子。”

“她倒是体贴入微，” 秦桓将刚才雕刻的小玩意掩进袖里，说：“你让她上来。”

费婷踌躇几步，又回首，一片好意地道：“世子爷，我瞧阿离脸色不好看，你，你确定要让她上来？”

费婷不等秦桓开口，便急忙把门一合，逃之夭夭地往楼下跑去。

秦桓从袖间拿出雕刻小木，上面钟离的模样才雕刻出个大概，他指腹沿着小木人的脸颊摩挲，在风过的时候不自觉勾唇。

这个名副其实的薄情郎。

床榻间的海芷荷已经坐起身，她扶着床柱，就着日光看见秦桓在花影里的笑，那样纯粹无暇、毫不做作的笑，这么多年她却从来没有看见过。

“承颜。” 她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

秦桓闻声望去，在两人两厢对视的间隙里，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钟离步子还未跨进，又退了出去，她斜倚着门框，指尖搭在刀鞘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桓，说：“世子爷有事找，可我瞧来的不时候，就不打扰了。”

“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