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在血污里的不止罗晋,他染红的衣袂被人攥在手心,一双血丝密布的双瞳,犹如嗜血猛兽,紧盯着罗晋,那人唇边溢血,在嗤笑间嚼咽着什么
周理双手护着罗晋,却在下个瞬间偏头呕吐,连昨日小宴的食物也呕了个干干净净。
钟离与秦桓对视一眼,瞬间就知道这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嘴里吃的是什么了。
男人嚼完嘴中血肉,意犹未尽,又狰狞地向罗晋扑去,罗晋吓得面如死灰,手脚并用地向后躲逃,就在那双利齿又要撕下他腿上的一片肉时,喉头却猝然被刀鞘抵住。
男人眼神挪动,目露凶光,呼吸之间,干枯的身躯骤然暴起,转面就扑向钟离,
周理和罗晋同时惊呼出声!
秦桓立即横身护在钟离面前,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一声凄厉嘶喊,男子的手被绣春刀钉在原地,他捂着手背,血流如注,目光里的狠戾很快变成了恐惧。
野兽最知畏惧,在面对毫无反击之力的强势面前,它们毫不挣扎,懂得最快的俯首称臣。
秦桓给了余生一个眼神,余生迅速从马鞍侧边的布袋里掏出麻绳,利索地把人绑了个结实。
罗晋心有余悸地盯着人,被周理搀扶起身时还踉跄不止。
“看样子是个疯子。”
周理拭着汗,不敢看男子,也不敢看钟离,这种毫不留情的手段,他在昭狱已经深有体会,他的耳朵仿佛又开始火烧般地疼痛。
“我瞧着更像是个茹毛饮血的野人。”费婷躲在钟离身后露出半张脸。
钟离抽出绣春刀,拿帕拭着血渍,没有出声。
“余生,将人送去衙门处置。” 秦桓见天色已至晌午,翻身上马道:“再跑半个时辰就入贺州了,奉孝,还能忍住吗?”
罗晋咬着牙,在周理的搀扶下上马,包扎伤口的布条勒得半腿麻木,他点着头说:“秦世子,我没事,赶路要紧,这点小伤不碍事。”
那男子在余生的捆束中原本逐渐安静下来,闻言又暴躁地挣扎起来,他力气奇大,竟然挣脱了余生的双臂,跑到了秦桓脚下,他口中塞着布条,急迫地支吾出声。
秦桓眉间微蹙,伸手扯去了布条,在马上俯瞰着他。
“秦世子!” 男子忽然眼睛一亮,嘶哑道:“你是定远侯之子秦桓!”
余生几步上前,拎起了人的后领,往后拖拽,让他与秦桓隔出段安全距离,一时也没动,等着秦桓的指令。
罗晋听着人的声音,觉得耳熟,却一时又想不起再哪儿见过,他夹着马肚,踱到秦桓身边,说:“世子,这人听口音像是锦州人。”
秦桓手握马鞭,说:“你是何人?”
那人闻声“噗通”一声跪地,怒目看向罗晋,恨道:“此人是刘氏的走狗,大周的蠹虫!定远侯威名赫赫,他的后人怎么能与此等奸佞混在一起!”
罗晋闻言大惊失色,他仓皇地看向秦桓,口边的解释却被秦桓抬鞭拦了下来。
秦桓看着男子,正色厉声地重复道:“你是何人。”
男子匍匐下去,身子竟颤抖起来,他哽咽道:“世子,我是锦州天晟商行的原少东家,顾文臣。”
一直没有出声的钟离,闻言却微挑了眉,她看向秦桓,两人眼里皆是诧异,周理也是一惊,忍不住开口道:“难道是锦州最大的商行,天晟商行?”
说是锦州最大的商行还是谦辞,在过去五年里,天晟商行已然长成大周的岿然大物,硕大无朋,它的商路已经从东博边境蔓延至京都,京都的良人阙、暖春阁,甚至连一品阁都尽是它的囊中物。
没有人知道它的当家人,坊间关于天晟商行的流言众说纷纭,有人说是逑州巨贾柳氏的手笔,又有人说是贺州大户庞氏的东家,还有人说是富春州盐商沈氏的家产。
可各个版本都是雾里看花,图个乐,只知道天晟商行的背后掌事富得流油,元丰帝七年,连元丰帝下江东巡游时,都曾在天晟商行名下的钩月楼逗留数日,从此钩月楼更是名声大振,一盘点心的价格都够上了老百姓三个月的家用。
此处人多不便多问,余生在秦桓示意下,将人拎上了马。顾文臣一路上不再挣扎,只在与罗晋擦肩时仍旧恨得咬牙切齿。
罗晋冷汗如雨,腿上的痛楚像千虫噬咬,咬得半身都麻痹,他拎着马缰的手全是湿汗,周理一声不吭地落在后头,心里五味杂陈。
几人赶路赶得急,未时刚过,就到了歇脚处,席间罗晋饭吃的不多,秦桓不问,他便不好多作解释,唯恐有欲盖弥彰的嫌疑,大夫进屋替他包扎时,他也心不守舍,隔壁的门“哐当”一声,他的心恍若也被巨锤杂了一块,握拳的手骤然砸在小案上。
钟离垂眸饮茶的姿态安详,顾文臣却头也不敢抬,他的手已经包扎得当,局促地搁在膝头,与初见的疯狂模样判若两人。
在这窒息的沉默里,顾文臣逐渐变得焦躁,他口干唇燥,茶就在案上,热腾腾地萦着雾气,他根本不敢动,从绣春刀洞穿他手背的那刻起,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