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太过无聊,许山河原是闭目养神,却不知不觉间睡过去了,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说来也巧,整个地牢总是暗无天日,唯独在零这个铁笼上方开了一个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月总有那么些天晚上可以看到月亮,许山河翻了个身,手臂撑起头,望着被云挡了一半的月亮解闷,思绪不经意间就要飞远,却被人拉了回来。
“醒了?”零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里传来。
许山河余光瞥过去,见到零躺在角落里,也是抬头看着月亮,某一瞬间他明白了一件事:赏月这种听起来很诗意的事,奴隶也是可以做到的——如果他们也有这么一扇窗的话。教养让许山河对奴隶虽然没什么好感,但是依然可以耐着性子交流,当然前提是奴隶们想要和他交流。
没有收到许山河的回答,零也没有不满,仍是看着月,许久都没有出声。
沉默在深夜里蔓延,铁笼之外,其他的奴隶都在安睡,若是安静去听,还可以听到他们的呼吸声。许山河也有几次在深夜中莫名地惊醒,然后一个人安静躺着,听着身旁师兄的呼吸,熬过一整个夜晚。虽然其他奴隶的呼吸声因为距离而显得微弱,但是听起来,却和作为武者的毕达的呼吸没有什么区别。
想起了曾经,那时候许山河刚刚修习武道,觉得自己从此以后就是武者了,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了,变得很骄傲,过了几天就被儿时的那个玩伴嘲笑,还被师父斥责:所谓武者,也不过是比普通人能打而已,在其他方面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有些方面还比不上普通人;比别人能打,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这世界上值得骄傲的,只有自己的思想。
然而真正思想值得骄傲的人,是不会骄傲的,在他们眼中,骄傲是一种不合适的态度,所以以他们的思想水平,根本就不会骄傲。许山河后来想明白了这一点,便知道这世界上骄傲的人都是因为自己的长处而沾沾自喜的人,对这些人常常是敬而远之,留了颜面,保持距离。
但是和奴隶的相处让他颇为不适,奴隶们对待看奴人时从不骄傲,甚至一直畏畏缩缩的,在对待其他奴隶时,却又是经常因为打架打赢了而骄傲,又或是多抢到一块其他奴隶的血肉而沾沾自喜……这样的人在许山河看来,卑劣不堪,简直不能称之为人。可是偏偏,奴隶们的很多条件都和人的条件是相符的,差别的不过是地位和行为;至于思想,今日许山河在零的眼中,看到了金腾那属于武者的目光,他开始怀疑,是否应该因为奴隶们的思想卑劣而鄙视他们……小小少年想不明白这件事,眉宇间染上了愁绪,以前还可以找师兄师父问问,现在啊,他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刀老现在怎么样了?”隔了好久,零突然出声问道。
许山河不明白为什么零会知道刀老,一个是奴隶,一个是武道巅峰人物,怎么会……想不通,但许山河还是应道:“听之前遇到的一位老爷爷说,刀老和他的大弟子牺牲了。”许山河不知,当他会怀疑以零和刀老的身份差距,两人为何会认识时,已经是下意识地看不起奴隶了,这要是让刀老知道了,他怕是又少不了一顿骂,“生而为人,灵魂皆珍”的思想,许山河依然没有理解。不过也没关系,没有理解这种思想的人这世上多了去了,虽然达不到刀老对他心性的要求,好歹在思想层面也不会被世上大多数人甩下。
没有惋惜,没有质疑,没有疑惑,就像是听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不是因为刀老的牺牲早有预料,而是对于作为奴隶的零,那些人离他太远了,太远了,他们的生死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件不重要的事了。
沉默,又是沉默,许山河仍是看着天,他本来也没有想要和一个奴隶交流的想法。
但是过了许久,零再次开口了:“想要逃吗?”
许山河不解,偏头看零。逃当然是要逃的,只是如果零有足够的把握逃跑,为什么还想要拉他一起呢?明明他们萍水相逢。
“今天那个小丫头的想法很明显,就是看上了你的皮相,抓你回去侍寝而已,你是一个习武的人,落得这样的身份,甘心吗?”零偏头,对上了许山河的眼神,他在问许山河,也在问心里的金腾,“你,甘心吗?”
许山河没有意识到侍寝是什么意思,而且在他看来,今天那些个看奴人抽他的时候,反而是朱央央出面救了他,按照刀老教他的道理,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虽然他自己要扛下那一顿鞭打总会有办法的,但是这恩情他还是承下了,报答恩人,以侍寝为代价,好像也不是不可,只是不知道侍寝是什么,难度大不大……许山河思绪又要飘远,被零拉了回来。
“想听一下我的过往吗,当我还是金腾的时候。”零也抬头看天,虽是询问,却完全没有听从许山河意见的想法,自顾自地说起了一个败寇的故事:
广贤城是个好地方,这里在金家的统治下,不管是修习武道、通灵术或是通法术的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同类,让人有一种归属感。后来金腾从上一代家主的手中接过了当家人的位置。其实金腾不是一个合适的当家人,他一直以为他的妹妹金诗淼会是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