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年长体虚,那日柳城霜出城受凉,回府便有些咳嗽,如此几日,竟病得起不来床了。
人于困顿病痛之时,总会难以抑制地想起“至亲”。元嗣桢为显宠信,特送贵人柳蕤荷归家侍亲,疾愈再归。
女儿之陪伴可使老怀宽慰,加以上好的药材滋补,不过三五日,柳城霜便可再入朝堂。
许是柳蕤荷也受了药物滋养,短短几日竟出落得越发娇媚,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元嗣桢长觉把持不住,夜夜笙歌,恨不能死在那香软的怀里。
如此不过一月有余,太医诊断,贵人柳氏已有身孕。算那时日,正是元嗣桢龙精虎猛的那几日。
元嗣桢一时龙颜大悦,各式奖赏流水般涌入凤藻宫,另赐嫔位,只待胎儿降生,便可另有封号。
柳皇后自泰山祭祀后便显势微,宫里已许久未有热闹。眼下凤藻宫又火热起来,却不是因为皇后之缘故。
有那起子见风使舵的奴才,明里暗里已有了些风言风语,说这柳贵人年轻,以后好日子可长着呢。
言外之意,便是柳皇后的好日子,过不久了。
宫里从来不是什么安宁祥和之地,便是有那么片刻静谧,亦会有人不安于宁静,想要搅起些风浪。
只要那风浪起,伤得不是自己;只要那风浪奔,于自己唯有好处。
势弱的皇后稳稳坐于高位,总比换上一对手来得省力;皇子们各司其职便已够了,宫中实在无需再多一个孩子。
柳蕤荷的孩子能否生下,生下能否平安长大,都还未知。
月融已于镇北军中留了小半月,眼见着寄渊适应良好,并无有所不愿,终是放下心来,就此辞行。
军营至幽州之路,中有一段沙石路,时有边地百姓摆些物件行以物换物之事,有时碰上军营出来采购,便像是忘了自己仍处困苦之中,要将那带出的东西尽塞给军士。
身处困苦,仍记有人将更甚之困苦挡在门外。
然而今日这路,安静得出奇。
月融觉着不太对劲,勒了马缰,缓行几步,又作势夹了马腹,催马快走,眼前却忽然现出一根长绳,拦了月融去路。
所幸马行不快,月融立时收绳,便避过这马失前蹄之祸。而前段立时便出了一队玄衣人马,面上皆带着笑意,却显得尤其僵硬诡异。
哪儿来得蹩脚易容术,月融暗自腹诽,面上半分不显,微一抱拳,朗声发问:“敢问各位英雄,今日是求财还是要命啊?”
“主君有令,请昱宁公主往永州一行。”
这沉闷声气似从人群中传来,听着却时远时近,竟听不出是这其中何人所说。
开口便是昱宁公主,月融已自觉来者不善,手中缰绳握紧,预备随时调转马头。
此处离军营不远,只要能回到军营,凭他是哪来的贼人,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你们主君是何人?”月融不紧不慢地问着,“为何要引我去永州?”
“主君有令,请昱宁公主往永州一行。”
一字不差,仍是听不出何人所说,只觉那脸瞧得久了,却瘆人的慌。
那脸上面色,或青或黄,便是材质再差的人皮面具,也不会呈这般诡异的色泽。
不欲纠缠,月融调转马头猛夹马腹,头也不回便飞奔而去。那蹄下却不知何时又起了一条长绳,月融反应不及,便随着那栽倒的马儿一同摔在沙石之上。
月融只来得及死死捂了头,在那沙石地上滚了几圈,周身裂开一般得疼,不用瞧也知道,四处都已渗了血。
那一队人已上前将月融围住,月融袖中长匕露出反手一挥,便将那为首一人抹了脖子。
血液飞溅,糊了月融满脸,正待起身之时,便有几把长剑严严实实地格住了脖颈,似乎只要她不甚动了分毫,脖子上便会立时多上一道口子。
手中的匕首被缴了,她双手遭缚,近乎被两人架了起来,拦腰担在马背上。而那被她抹了脖子的男子,似乎被同伴滴了什么东西。一阵恶臭,他便化作了一摊黑水。
这是......月融脑中电光一闪,忽得想起泰山祭祀那一夜。有人欲要入室伤他,遭晏云枢之影卫拦下,便也是如这般,尸首消失地无影无踪,唯有恶臭扑鼻。
难道,这些人与晏云枢有关?
背后之人要引她去永州,难道是因为,晏云枢现下在永州?而此人因得某些需要,需她赴永州寻他。
她有什么特别之处么?为何非得要她去寻?听这声色瞧着身形,皆不似昱国之人,难道这些人,是从北涯来得?
晏霆琛。月融隐隐猜到了一个名字,只是再往后,她便无暇再想了,因得马蹄一起,腰腹震得发麻,月融只觉用过的饭食,皆要被抖了出来。
还不如直接给她个痛快。
像是通晓她的腹诽,月融后脑受了重重一击,便昏厥了过去。
晏云枢一行已入山三天,有云栖带路,身后暗随得探子遭尽皆甩脱,晏霆琛算是失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