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去肯德基,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没有牵手,挨得却很近。
走过斜坡,走过大礼堂周围的人行道,走过那棵歪斜的大松树,夏栩和陆子航坐在礼堂前的梯坎上,望山上的斜阳,沐和暖的春风。
陆子航双手撑在梯坎上,身子后仰,缓缓说:“我可能,这一生也忘不掉罗楚樱了。”
夏栩扭头看了看他,有心理准备,也想过陆子航会把心里话如实说出,不过当他真的说出,还是想哭想流泪。
“张楠告诉了我罗楚樱患病的事情,而你一直对我只字未提,我和你有QQ,有电话,好像都没有用,这几个月,自从上次你说罗楚樱在学校出事,好像…我就被驱逐出你的世界了。”
“你生气了?”陆子航凝视她的侧颜,这张脸朝气蓬勃,和罗楚樱的灰沉黯淡形成鲜明的对比。
“生气?我没那么小气…罗楚樱很可怜,真的很可怜,可怜到…我希望你对她好一点,我也很想看到你在她身边照顾她。”夏栩望着远处那座新修的高楼大厦,在斜阳下泛着光,双手撑着下巴郁闷地说道。
是的,郁闷,她觉得自从见过罗楚樱,自己长大了一点,成熟了一点。
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迷恋陆子航了。
陆子航对夏栩说:“我说我忘不掉罗楚樱,并不是你所理解的忘不掉…我对她,没有产生过那种感情…怜悯和喜欢,是两回事…你能相信我吗?”
又是相信…夏栩对这个词感到有点惧怕了,转头问他:“怜悯和喜欢,真的能分开吗?罗楚樱太可怜了,你就不能喜欢一下她吗?”
陆子航的嘴角微微一翘,多日不见的笑意重新浮上他瘦削的脸庞,对夏栩说:“你真的希望我喜欢罗楚樱?那你怎么办呢?我把你驱逐出我的世界,你就变成可怜的那一个了。”
夏栩听出陆子航的语气里明显又有了逗她的意思,她不想反逗回去,她不想调侃和罗楚樱相关的所有事情,她的表情认真而庄严,将要说出的话如同誓言:
“罗楚樱太可怜了,我愿意分担她的可怜。我知道你现在的状态,你很后悔以前那样对待她,你很后悔,明明想要充当她身边的骑士保护她,却又亲手伤害了她,如果你心里有了愧疚,就去她身边陪陪她吧,陪她看看书、做做题也好,你为她做的任何一件小事,肯定都能让她感到无比欣喜。”
陆子航惊讶,不知道夏栩是在何时长大成熟的,在何时不哭不闹,学会如此淡定自如的。
夏栩陪着陆子航在礼堂前的梯坎上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坐到斜阳落山,坐到高楼大厦的霓虹亮起,坐到和暖的风变凉,坐到陆子航对夏栩诉说完一切,包括罗楚樱和罗阿姨是怎样来到奶奶家的,又是怎样从奶奶家离开的,包括罗楚樱的身世,又包括罗楚樱在海鲜餐厅里吐得一塌糊涂,被陆延年和林叶嫌弃…
几乎对她倾诉了所有。
夏栩安静且耐心地听着他的诉说,如同从前她跟陆子航诉说家里远房亲戚们的事情,陆子航也是这样安静且耐心。
“陆子航,你没有说错,我目前经历的人生低谷,和罗楚樱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我太矫情太脆弱了…你捐给罗楚樱一千块钱,我也捐一千块钱好了,我想和你共同经历、共同承担,有空我把钱给你,你帮我转交给她。”
陆子航的双手离开梯坎,抚住了夏栩的双肩,霓虹的一缕光飘过他隐在夜色中的脸,他轻声说了句:“我喜欢的是你。”
一袭温热瞬间降在夏栩的唇上,她惊得四肢触电,心脏狂跳,却在还未回味过来这是什么的时候,覆盖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已经瞬间弹开,和她之间拉出了一段距离。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夜色暗沉,隐约能看见这个身影摸着后脑勺,情绪慌张又羞涩,夏栩伸手一把抓住他胳膊上的衣服,语气里带着迫切地说道:“我相信你。”
窗外,斜阳挂在远远的山头,病床上的罗楚樱缓缓睁开眼,嘴上和手上的血,已经被罗阿姨用湿纸巾擦干净了。
妈妈守在床边绝望地哭,她冲妈妈微笑,干涩发白的嘴唇拉扯了两下,问妈妈:“医生叔叔因为你带我出去吃海鲜吼你了吗?”
罗阿姨倾身握住楚樱的手,说:“没有,乖女儿,别多想了…我们马上就要去北京治病了,等你病好了,就能痛痛快快吃海鲜了。”
罗楚樱想撑着坐起来,左右手都是留置针,终究脱力地跌回了床上。
“妈…我想抱着你睡。”她虚弱地请求。
罗阿姨躺到楚樱旁边,楚樱揽住妈妈的胳膊,把脸颊贴在妈妈的肩膀上,罗阿姨问她:“哪里疼?妈妈帮你吹吹?”
如同三岁时,她刚做完心脏手术,妈妈在病房也是这样跟她说话。
三岁的楚樱看见妈妈在病房被外婆和几个舅舅责备,说没必要为了一个孽种花这么多钱做手术,何况这个孽种还是女孩,以后不经用的…妈妈沉默地听着他们责备,等他们走了,楚樱含泪对妈妈说,等自己病好了,要保护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