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懿之想起年少时,自己是半岁不到就交给了祖父母抚养,其中的含辛茹苦自不必说。
他六岁的时候,村里有个老童生见他聪慧懂礼,教他念书,弟子规读了几遍便能背下来,老童生说此子就是读书的料。
就将他的名字从柳远改成了柳懿之。
祖父母欢喜,节衣缩食的送他去老童生家的村学启蒙,可柳家二叔三叔却不同意,说他有父母却还要祖父母和叔婶来养。
两老只得找柳福夫妻回来一起分了家,家业一共分成了四份,两老一份,以后谁养老归谁,三个儿子各一份。
分完家柳福夫妻又走了,田地也直接交给两老打理,产出就当孝敬父母和养孩子了。
等他八岁的时候,父母才带着三岁多的弟弟柳大河回来,当时柳胡氏又怀孕了,他们决定不再外出做生意,要回村定下来。
他们把自己那份田地拿回去,又买了十亩良田,一时之间有了十三亩田地,租了一大半出去给别人耕种,自己收租,日子过得很顺心。
柳懿之想起自己年少时不是对父母没有孺慕之情,但看到父母对弟弟的偏心和怕自己拿东西去老宅给祖父母,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心里难受,渐渐就对他们远了。
他们也不亲近自己,就怕祖父母将他还回来,因为柳懿之在念书,这可是个费银钱又帮不了家里干活的事。
后来祖父母也确实问柳福夫妻要钱给柳懿之交束脩费用,可是夫妻俩一直哭穷,无法,祖父母不忍孩子夹在中间难受,又或者停下不念书,便不再提了。
十四岁的时候自己中了童生,柳福夫妻要把他接回来,祖父母同意了,因为孩子快要说亲,这又是好大一笔彩礼钱,他们实在无能为力了。
但柳懿之却提出要带着祖父母一起过来,要给他们养老。
还不等爹娘答应,两老却紧接着因为过度操劳相继病倒,柳福夫妻不想伺候两老,又不提接回柳懿之的事情了。
柳懿之也争气,一边自读一边给人抄书写信,又种着家里的几亩地,还伺奉着两个老人,愣是支撑起了一个家。
两个老人养了将近一年,身体又渐渐好起来,便又急着想操持柳懿之的婚事,被柳懿之劝住,只说自己明年想下场考秀才,考上了再说亲更好。
果然柳懿之十六岁考中秀才,柳家祖父叹道,“若不是照顾我们耽搁了,懿之一定是十四岁的秀才,而且还只是上过村学,县学都没上过。所以,懿之你一定不要放弃读书,祖父觉得你一定是状元之材。”
柳懿之忆及此处潸然泪下,心中默默道,“祖父,您看到了吗?我做到了,虽然蹉跎多年,但我还是成了状元。我不忍心您失望啊。”
后来,说亲的人虽然不少,祖父母却看中了何家。
两老说以前就认识何家祖父,是个童生,也算是耕读人家,最紧要的是他们家明理讲义气,又打听了十三岁多的何清瑶,模样好,性子温和,厨房家务、织布下地干活样样拿的出手。
若不是懿之考中秀才,他们还不好张这个口。
柳懿之便欣然同意,不理会爹娘要看中的钱势人家。
何家说亲的人虽多,但也看中了柳懿之这个能干有责任心又是年少秀才的柳懿之,加上有柳家两个老人的诚意和看重,何家便同意了。
柳福夫妻不肯来交换庚帖,硬着和柳家老夫妻扛,把两老气得差点又大病,大骂柳福夫妻不孝,孩子是他们养大的,不亲近孩子,现在婚事又来插一手。
后来还是柳懿之自己坚持这门亲事,许下条件,聘礼不用父母负责,以后祖父母百年,他还带着妻儿和祖父母赐予的产业归家,才让怕担着忤逆不孝之名的柳福夫妻松口。
两家定下亲事,约着等何清瑶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成婚,也就还有一年多时间。
何家要的聘礼也不多,六两银子,柳懿之自己也一年帮人抄书写信也能攒下。
可是谁也没想到,三月后,柳家祖父突然夜里睡着就没了。
柳懿之要守孝三年,不能参加科举,也不能成亲。
他将自己攒下的聘礼给祖父风风光光办了葬礼。
柳福夫妻本不想柳懿之成亲,也不提在热孝给儿子操办,柳家祖母心疼孩子,忍着悲痛劝柳懿之在热孝成婚。
可祖父去世,自己和祖母都十分伤心,哪里有心思成亲,柳懿之婉拒了祖母的好意,征得何家同意,婚事便再往后延了三年。
可没过两月,柳家祖母也突然没了,睡着午觉便没有再醒来。
正值秋收,除了交税,柳懿之将地里的产出都卖了,才给祖母也体体面面的办了葬礼。
办完两老的丧事,柳懿之一夕之间便成熟了许多,本来他就早熟,这下更是沉静,如一潭静水看不出深浅。
柳懿之带着两老留下的产业回了自己父母的家,每日里除了做农活,便是读书和抄写书信,他赚的钱都自己悄悄攒了下来,他想给自己和何清瑶办一场体体面面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