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你自由了
夜深,雪未停,老宅安静无声,郁今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长时间没有使用的棉被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不臭,味道钻进鼻息怎么都挥之不去。
郁今昭对霉味很敏感,竹坪村地处山谷地带,春夏雨季漫长缺少日照,灰色的水泥地常年湿漉漉地淌着水。
城市干净无味的房间,郁今昭时常在半夜惊醒,充满霉味潮湿的环境应该睡得特别踏实,偏偏今天不如意。
她睡不着。
打了裴宿空一巴掌理应解气,胸腔蔓延出大量酸水倒像是郁闷气结难受的症状。
她打裴宿空的一巴掌,是他应得的。说了不该说的话就是需要付出代价,受一时的伤。
人死,一捧灰,埋进土里,他们的好,不好,哭过,争执的场面永恒的定格在死时的那一秒,美好记忆指着郁今昭眉心,悲痛欲绝地喊,她是致使他们死亡的罪魁祸首。
郁今昭惦念父母,想在坟前痛哭流涕的述说自己经历过的痛苦,谈谈想念,如同汪洋一样无边无际的想念。
可是她不敢,怕父母早已知晓自己是冒牌货的事实,难言的酸楚转变成长跪不起。
一个字一句话都不敢吐露,唯恐困扰九泉之下的安宁。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郁今昭认为裴宿空不一样,或许在某一瞬间两人有过同频。
恰恰相反,裴宿空心脏建起铜墙铁壁拒绝任何外来的引诱。两颗心从未有过交集,物是人非,她念的想的不过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不知不觉郁今昭起身,打开手机手电筒出了卧室。屋外漆黑一团,透过羸弱的光亮依稀能瞧见鹅毛般的飞雪。雪,下了一整晚。
脚下生风驱使郁今昭融入黑暗,靠近土堆的距离居然那么近,又那么远。踏入厚厚的雪堆,走得极其慢。
直到靠近,郁今昭才看见雪堆前蹲着一个人。不,准确来说是跪着一个人。
郁今昭思绪混乱,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被困在冰天雪地里,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裴宿空冰雕般僵硬地转过头,“睡不着?”膝盖一软,郁今昭直直往下坠,裴宿空微微一怔,伸手扶住她的腰,勉强将人稳住,缓慢跪到了地上。
凉意从膝盖爬上躯体,冷得刺骨,郁今昭咽了咽口水,从喉咙里挤出干哑的声音:“你是在可怜我,还是忏悔。”
片刻之后,郁今昭自己给了答案:“是那种我都不需要,算我求你,不要一副很爱我的模样,每次做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一会儿深情,一会儿薄情,你到底想干什么?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演员。”遭欺骗,被算计,又或者把他当替身,裴宿空满不在乎,时而拒绝郁今昭的亲热,时而巴不得郁今昭看他一眼。
合约期间爱答不理,郁今昭撕毁合约之后,像哈巴狗一样贴上来。多变,像有多重人格。
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后知道珍贵了。
贱。
活脱脱的贱骨头。
半斤八两的郁今昭喘了好几口气平复心情,语气淡了些,不复刚才的惊慌,“裴总,要是真的爱上我就得学会坦白,学会收敛脾气,学会尊重人。“要不是因为爱,只是占有欲,拜托你早点认清自己,放我一马。”一连串质问顷刻间抛出,裴宿空锤着麻木的大腿站了起来,单手将郁今昭扶起,两人靠得很近,无光的夜色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蓄满了泪。携带体温的泪珠仿佛在下一秒就要落下,裴宿空想用手拭去,嘴里的话却控制着眼泪,“我不爱你。”
那团堵在郁今昭胸口的气郁积成大石头,在裴宿空面无表情说出'我不爱你′时重重摔落,内脏被砸的零七碎八。
眼泪潸然而下。
不知道落到哪里,心脏揪了起来,裴宿空想,她的泪连同雪掺进血液,凉意四起,冻结四肢和躯体。
薄唇微动,千言万语隔着重重道不清的艰深晦涩,“把我当替身算不了什么事,你我本就是各取所需,来噶野山不是本意,来找你才是。”大方承认来噶野山的目的不纯粹,郁今昭肌肉紧绷着,迫切地抓紧裴宿空大衣衣摆。
能听到吗,他会承认吗?她穷凶极恶地逼迫,胡乱下的套,裴宿空会往里跳吗?
“这趟不该来的旅程,确实让我受益匪浅。"裴宿空弯腰往郁今昭耳垂吐着气,语气夹杂着轻松,仿佛识破了某种莫须有的假象。“我确实一点也不爱你,不过我得承认,你离开的前几天我的确不习惯。”裴宿空笑了笑,将郁今昭揽入怀中,骨骼贴着骨骼抱得极紧,下巴搭在她颈窝,“原本我还以为这是爱,急切地想找你证实。”亲密的姿势,与暖昧气氛完全相反,不加掩饰刻薄、轻佻的口气。“可我发现那不过是习惯,人天生就具有极强的适应能力。”环在郁今昭腰部的手臂猛地收紧,感官全由裴宿空掌控。男人深邃眼眸中没有一丝爱意流转,玩弄意味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对于郁小姐的离开,我的适应时间为一个星期。"裴宿空抚摸着郁今昭的脸颊,冷意透皮肉,像是摸到了冰块,“事到如今,你在或不在,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寒意渐浓,凉气入胸腔,凝固身体,独留耳朵待命,清晰明了的薄情话语钻进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