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到澜山山脚下便停下了，萧清衍让樛木和惊蛰守着马车，小丫鬟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非要跟着。

关渺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料他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便好好安抚惊蛰一番，小丫头这才勉勉强强答应了。

萧清衍选了上山路径最陡峭的一条小道，拉着关渺渺就往上爬。

这条山路与其他铺着青石板台阶的道路不同，全是用不规则的石头搭出来的路，很是狭窄不平，只可容一人通过，垂直往上，甚是陡峭。

萧清衍原是想看关渺渺出糗发脾气的，可她虽穿着坠地纱裙，但身手利落，步伐稳健，一看就知道是时常攀山的熟手。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好奇地询问道，“你之前上山走过这条道吗？”

关渺渺正爬得欢快，她手脚并用，齐齐使力往上撑，便又绕过了一块挡路的大石，她擦擦脸上闷出的热汗，这才回道，“还是第一次走，这山看着不过数百丈高，竟也有这般陡峭的山路，真是有趣！”

她身上出了一身热汗，心中畅快不少，语意中洋溢着明亮的欢快。

萧清衍更好奇了，“这山还不算高吗？”

澜山可是京郊处最高的山了。

他学着关渺渺的姿势跃上那块大石，竟是丝毫不费力气。

关渺渺嫣然一笑，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你是没见过关外的大山脉，群山绵延，高耸入云，有时候爬得太高还会觉得气都喘不匀了。”

她一脸得意，日光透过林间缝隙撒在她透红的脸颊上，明媚动人，“我小的时候经常和陈二丫比谁爬得快，我次次都是最快的那个，那座山脉的每一处高峰我们都去过了，而且山脉多发大江大河，有一次我们爬上主峰，看着沧江汹涌，滚滚向东去的时候，激动得嗓子都哑了。”

萧清衍听着入迷，他也想看看这壮阔山河，也想感受征服高峰的快意潇洒。

他想再听她多讲一些，便接着问道，“陈二丫是谁？”

提起陈二丫，关渺渺的笑意便掩不住了，她勾起唇角笑得璨然，“她呀，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

陈二丫是关渺渺起的绰号，大名叫陈尔雅，是关外蜀城的守城将军陈校尉家的二娘子。

陈家与关家是对门，陈二丫脾气火爆，做事风风火火，与关渺渺臭味相投，两人打小一起长大，做什么都黏在一起，打架的时候一个甩鞭一个执长枪，配合得相当默契，打小便称霸整个蜀城。

“我和她脾气相投，从小便喜欢到处跑，我们征服过群山，拥抱过大河，也看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我们闯过狼窝，被熊瞎子追过，也曾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躺着一动不动，只为了吓一吓那雪原上的傻狍子。”

关渺渺回忆起从前，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她心中泛着甜，又充斥着酸胀。

她们小时候曾天真地约定过永远不离开彼此，长大后才知道世事无常、白云苍狗，如今相隔万里，经年未见，只靠着一封封信笺诉说心事。

她们从未缺席对方的成长，却终究因为不能相伴而怀有缺憾。

萧清衍静静听着，心中百般情绪交杂。

他自小在深宫的防备和算计中长大的，从小就得学着如何活下去，如何去揣摩身边每一个人的心思，他表面上嬉皮笑脸，可骨子里却流着皇家人虚伪、冷漠的血。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关渺渺和洛京其他小娘子不一样了。

她是在千里风光、万里河山中摸爬滚打着长大的，正如孤峰上的松柏，野蛮肆意地生长，身上自带着一股澄澈，被这浩瀚天地磨砺出坚韧与无畏。

关渺渺起身，拍了拍裙上的尘土，继续往上爬。

当她征服高峰时，大山也在抚慰她。

她向来都知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两人足足爬了四个时辰有余，才到达澜山的主峰。

萧清衍站在崖边，指着天边那轮火红的旭日，“你看，只有到这最高峰才能看到这最美的落日。”

少年长身玉立，身后是灼眼旭日、千丈深崖，山风刮得他的衣襟猎猎作响，他肆意地欢笑着，比这洛京满城花还要灿然。

关渺渺找了一块大石坐上去，她双手抱膝，嘴角含笑，静静欣赏这霞光天色。

不一样的地方，落日也有不一样的滋味。

日暮乡关，烟波江上，历朝历代的文人骚客笔下的斜阳多是愁情，可在关渺渺看来，暮日西沉同样震撼人心。

这斜阳照彻古今，见证江山更迭，比个人心事更开阔的，是黄昏的那份庄严，是斜照里的兴衰。

萧清衍回眸，少女的身姿曼妙，镀着一层柔和的日晖，如天上的神女般。

他勾起玩味的笑，蹿过去将人挤下去翻到了草丛中，然后躺在大石上张扬大笑。

关渺渺沾染了满身泥土，她杏目圆睁，毫不客气地将湿润的泥土往萧清衍身上抹。

少年上蹿下跳，哇哇大叫，“你干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