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从聚和成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袁三担心银号打烊,故而脚步匆匆。
他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董五爷的话。
那个自称老癞子的老花子,明明应该是个死人,却仍好好的活着?
这可真是笑话了。
怎么回事呢……
袁三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
袁三很是想得开,这当儿在他心里出现八个字——爱死爱活,跟我无关。
照理说,扔掉心结,应该轻松才对。
然而,袁三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轻松。
冥冥中有个预感告诉他:老癞子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赖上他,他很难甩掉。
“妈的!”袁三十分烦躁,“冤魂缠腿,躲不过去了。”
“三儿,干嘛去?”
一旁有人跟袁三说话。
袁三赶紧停步。
扭脸一看,是好朋友,牛占元。
占元嘿嘿傻笑着,问袁三:“你骂谁呢?”
袁三心情不好,随口说:“骂该死的人。”
占元实在,问袁三:“谁该死呀?”
袁三让这话给逗乐了:“反正不是我。”
占元眨巴眨巴小眼儿,用袄袖子把大鼻涕擦掉,一脸傻兮兮:“不是你,那就是我呗?”
“去你的。”袁三说,“我哪舍得你死。你要死了,我在这世上不就又少一个哥们儿了么。”
“嘿嘿……”占元嘿嘿傻笑,“我就说,你不会咒我死。三儿啊,你如今混出人样儿来了,你瞧瞧哥们儿我,还是这副穷德行。你能不能……”
“干嘛?你想说嘛?”
占元扭扭捏捏,一味地傻笑,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袁三把脸一沉,假装不高兴:“我可没工夫给你逗闷子,你要说麻溜说,你不说,我可要走了。”
说罢,扭身就要走。
“别介,别介呀。”占元哭丧着脸,拉住袁三的袄袖子,“我我我……”
占元用力一跺脚,眉毛一挑,豁出去了:“我就是想让你拉我一把,也给我在德公公的府上找个差事。”
袁三没吭声。
“怎么?”占元有些着急,“你不愿意呀?”
“不是不愿意。”袁三绷着脸,语气郑重:“占元呀,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不能帮你。”
“你,”占元不解,“你这话嘛意思?”
“哥们儿。你不知道,德公公府上看似一片祥和,实则暗藏杀机,那可是龙潭虎穴,幽冥地府!每个角落里都藏着狼虫虎豹,幽冥鬼卒。稍有不慎,就得!”
袁三没把话说完,却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意思是为告诉占元,在德府稍有不慎,就得没命。
“你瞎说。”占元不信,脸上露出不满神色,“要真像你说得那样,那你干嘛还留在德府,舍不得走人?我知道,你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叫你不能再在德府混饭辙。”
“胡扯!”袁三把眼珠子瞪圆,“我能是这种人吗?”
“是!”占元的语气极是确定,“你就是这种热!”
“占元,你脑子进了水了吧!”袁三上了脾气,“你跟我不一样,你实在,我滑头,遇到事儿我知道怎么变通,德公公一个眼神儿,我立马知道他想干嘛,我问你,你行吗?”
“我——”占元吭哧吭哧,涨红了脸,“你行,我也行!”
“放屁!”袁三的两边眼眶子几乎要被那俩瞪得滚圆的眼珠子撑破,“我不让你进德府,就是不想看你死!你但凡能稍微明白我的苦心,你就不该说这种话!”
“哼!”占元也把眼珠子瞪大,“你不够朋友,往后咱俩各走各的,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傻巴!大傻巴!”袁三真急了,唾沫星子喷了占元一脸。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哪天我要发了财,你别求我帮你就行!”
占元把狠话说完,转身就走。
“你他妈的!”袁三气得脸红脖子粗。
“呸!”向着占元的背影啐了口唾沫,“我真心对你,你竟然这么看我。好!往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俩掰了!”
袁三迈步朝前走着,火大的都能把他给点着了。
他边走边翻翻:“老王八蛋气我,小混蛋也气我,都他妈气我,我他妈气谁去……”
突然眼珠子一亮,接着用力一拍大胯:“对!我气老崴,气死他!”
这就叫在外面挨了欺负回家打孩子,人家老崴没招你没惹你,你干嘛拿人家撒气呀。
可话说回来,老崴成天吃他喝他,难道就不能受他点气吗?
似乎……
不能。
袁三到了吉祥银号那两扇巨大铜门前,见两个背着枪的副爷正要关门,赶紧一步冲过去。
那两个拿枪的副爷以为有人要抢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