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春天快要结束。凌烟县街边的小饭馆里，一张红漆面的餐桌上，摆着一壶小烧酒，几盘家常菜，三个年轻人正坐在饭桌前推杯换盏。

其中一人穿着花衬衫，外面穿着一件牛仔外套，看起来比另外两人要时髦不少。他从手提包里拿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半个砖头大小的大哥大。“大哥，老三，这玩意见过没有？”

余二赶紧双手接过来，在手里摆弄着，稀罕得不得了：“这玩意只听说过，头一回用手摸呢。

二哥，你这不得了啊，你看你头顶，像鸟窝一样。”余二指了指唐山烫的头，那时候的唐山，头发还很茂密。

“老二出去这么久，咱们也有十多年没见面了，看样在外面混得不错，来抽根烟。”兄弟多年没见，邓伟业把自己藏起来不舍得抽的大前门拿了出来。

唐山接过烟：“我就是个给老板开车的，你们知道外面那些老板都坐什么车，四个圈，奥迪，听说过吗？”

余二和邓伟业直摇头。

“不怪你们不知道，这凌烟县一年半载的也很难看见奥迪。”

唐山接着又把点着的大前门举在面前：“你们知道那些大老板都抽什么烟？那都是铁盒的。”

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唐山举杯和二人碰了一下，三人喝的脸有些泛红。

唐山探着身子，小声地说：“我这次回来找你们，就是带你们一块发财的。

我和你们说，外面现在好多人都下岗了，你们两个老是这样混着没啥意思。”

“我们听说了，我和老三应该没啥事。凌烟制药所有的账目都离不了我这个会计，老三他爸就是林场的，他怎么也能继续在林场干。”邓伟业说。

唐山指着眼睛说；“眼界，你们懂吗？你们就是不下岗，继续这么干着，有什么出息。

现在是什么时代，你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还有你，大哥，你都是要当爹的人了，不得为孩子以后考虑。有没有考虑过，干点大事？”

余二端起酒杯，自己把酒一饮而尽，喝得有些上头： “二哥，你是不知道。大哥现在就干大事呢，不过是和厂里的女同志干的。”

“老三，你是不是喝多了，说啥呢。”邓伟业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怎么，敢做不敢当？你们厂里是不是有个叫顾红花的，人家赵梅兰大着个肚子，你就干这种事，你他妈的是个男人吗？”余二手指头都快戳到邓伟业的脑门上了。

邓伟业推了余二一把，说着“你有完没完？”

唐山赶紧在中间当起了和事佬：“兄弟之间，不至于这样。”一边说着，他的眼睛直滴溜打转。

邓伟业也就坡下驴，想转移话题：“老二，我现在就挺好的，咱都平头百姓，能干什么大事。干大事的人，都得有背景。”

“大哥，现在我给你找到了撑腰的人。咱们哥三个，你读书最多，仁和制药的账目是不是都归你管？”

见邓伟业点头，唐山便又劝了他一杯酒。“大哥，你先把账本拿出来，有用处。”

邓伟业像吃了醒酒药一样，瞬间打起了精神：“那可不行！这违反规定！”

唐山感到非常无奈：“这事有什么难的？你把账本拿出来，有你的好处。”

唐山凑到邓伟业耳朵边，酒气夹杂着阴谋：“我们老板现在看好了仁和制药，药厂马上就要改制了，老板想找一个替代你们厂长的人，我和老板推荐了你，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邓伟业听完了，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酒就喝到这里吧。”

邓伟业跑去结了账，酒局不欢而散。

唐山让邓伟业再考虑一下，余二则不关心这些事，让邓伟业和他去江边，有些事要谈一谈。

邓伟业知道余二又要抓着顾红花的事不放，但他没想到，到了江边，余二直接用拳头招呼到了他脸上。

小个子的余二，一顿组合拳，让高大的邓伟业难以招架，双眼被打得像蛤蟆一样鼓起来，鼻孔里直流血。

“这一顿是帮赵梅兰打的，你趁早和你们厂那个女的断了来往，照顾好赵梅兰。你要是再不做人，我就不认你这个大哥了！”

当年余二和赵梅兰经人介绍，有过短暂的相处。

赵梅兰并不喜欢有痞子气的余二，最后选择了高大帅气又读过书的邓伟业。

可在余二心里，始终有些放不下赵梅兰。

他深知自己比不上邓伟业，也无意去打扰赵梅兰的生活。

但在他看来，邓伟业的种种行为是对赵梅兰的故意伤害，他一定要替赵梅兰出一口气。

邓伟业回到家里，只能编个理由，说余二因为借钱的问题，把自己给揍了。

倒是赵梅兰发现，自从那以后，邓伟业像戴罪立功似的，对自己百般照顾。

九二年的酷暑席卷而来。唐山对邓伟业软磨硬泡了一个多月，才拿到账本。

这让江如海对唐山的办事效率很不满意，眼看孙厂长已经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