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三柱魔神,”我平声问他,“你哪来的信心突破我们的封锁?”
“杏仁,梦之魔神告诉我,沉玉谷有位绿发的少女魔神,她要我攻打这里……”
“我不会杀你,回去禀报你的主人,这里有她没能到手的那个美梦。”
“我去见了她,发现她不是你,我没想夺走她的美梦……”
我将刺在他身体中的荆棘一一抽离。
“你听我说话,杏仁,你听一听我!”魈紧攥住染着他血的长刺,不管不顾地探过身体,瞳孔惊惶地颤动,“为什么你变成了这副样子?你的头发怎么了?你的身体怎么了?”
我向后避了一避。
“杏仁!”是血肉狠狠撕裂的声响。
他像是感觉不到痛,弓着身子,血肉模糊的手掌抵在我脑后的地脉上,艰涩地问:“你为什么……要用这样冰冷的表情看着我……”
清隽的面庞看起来扭曲到几乎要落泪了,他的眼角红得近乎凄美。
我淡然问:“你不记得为什么了吗?”
魈微微启唇:“我没办法、我没得选……”
他的手指落在我眼睑边,像是有一层无形的隔阂,不停地颤抖着,却没有真正地触碰我。
“我努力了,我的翅膀被她折断了,我保护不了你,不那样做,我们都会死……我见过荆的心脏,由我来,你至少还有一线生机,杏仁,你相信我,我绝对是、绝对是爱你的啊……”
我一言不发地注视他竭力倾诉。
经年的浑噩与流浪,这十丈软红,众生苦楚,难道没有传进我的耳里来吗?
弱小是有罪的,温柔是有罪的。
我难道不明白吗?不明白吗?不明白吗?
可是魈,你可曾问过我?
问我的愿望,问我怕不怕痛,问我是否愿意为了你而死?
“杏仁,我还能不能够……我们还能不能够……”
血泪从他满是祈求的眼中流落。
我抬起双手,捧起魈的脸,把他的头颅轻柔按在我胸口:“能不能够,你来听,它是怎么回答的啊。”
魈像一尊石像一般静止住了。
伤口消失了,就能说不曾痛过吗?
手握动人的苦衷,就能说罪不曾存在过吗?
他知不知道,由于他的决定,他这双手沾染了多少无辜的鲜血?
时过境迁,我已经不是只为他一人而存在的魔神了。
我无声地吻了他的发顶,松开手。
魈像折翼的飞鸟一样从散开的地脉间直坠下去,激起地面低矮的尘,一只动作敏捷的魔兽窜过来,叼起他迅速地逃离了。
我回到城墙上,对上的是帝君的叹息和沉玉的责问。
“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为什么你没有杀了他!”少女摇晃我的肩膀,眼中像是盛满了尖锐的碎玻璃。
“我们的目的并非剿杀夜叉,而是消灭失格的梦之魔神,”帝君轻缓而有力地推开她,指腹不着痕迹抹过我眼角的泪,“你应是懂得爱的魔神,美梦的失去,难道让你心中只余憎恶与恐惧了吗?”
威严的劝诫立刻令沉玉紧紧抿了唇。
她跌跌撞撞向后退,挤开士兵们跑掉了。
士兵在帝君的命令下解除了戒严,逐渐散去,我静立在原地,脸颊的湿润拂过风,凉得近乎发冷。
“我的留情并非看在你的面子上,”帝君陪我站着,许久后说,“战斗足以体现个人的心性,夜叉擅长战斗,屠戮无数固然没有错,可他的心灵千疮百孔,却依旧赤诚,若是他有悔意,我还是倾向于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您不用顾虑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没有恨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