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帝君命我留守了，外面战斗激烈，我在城里都能感受到脚下不停在震动。

“那只夜叉是不是很可怕？”沉玉一边帮我滴她自制的眼药水，一边红着眼眶问我，“是不是很可怕？”

自闭少女急于和我求同。

我眨了几下眼，点头：“他那么可怕，你们是怎么守住城的呢？”

“我不知道，”沉玉捏紧了眼药水瓶子，心有余悸，“第一次攻城，我们就沦陷了，没人拦得住那只夜叉。可当他杀上我的王座，我唤起根系保护大家的时候，他却突然离开了。”

我摸了摸胸口。

“你怎么了？”沉玉问。

“有点疼。”我低声说。

“我的体质也不好，”沉玉怯弱地覆上我的手，“需要止疼药吗？”

我摇头。

她盯我半晌，无措地小声问：“为什么你看起来比我还要低落呢？”

在沉玉眼中，大概没有比失去美梦更悲惨的了。

“我有一个朋友，”我想了想，对她说，“她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到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后来，神陨落了，她自己成为了神，又和那个人在地狱相会了。”

沉玉抿唇听着我说，忽然落下眼泪：“我能和她共鸣。失去美梦，失去信仰……”

大概是因为身为魔神，沉玉从未向臣民们吐露过这些压抑的情绪。

“草木是苍翠的，花朵会盛开，硕果将累累，人们的笑容因此绽放，我明明知道这些美好是有过的，却再也想不起来它们的样子了，”她低头捂住眼睛，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缓缓叙述眼中灰败的世界，“我看见草木，就看见它们枯萎，我看见花朵，就想到它们凋零，果实会被掠夺，笑容昭示着死亡，月亮会变得悲哀，日落成为绝望……我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却日日夜夜恐惧它们的到来……走入歧途的是我，我明知道，可我再也找不到回去那个明亮世界的路了……”

没有人能够理解她。

我拥抱哭泣的沉玉：“你很了不起了，带着痛苦活着，可比用死亡逃避困难得多。”

“我不想活着！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我应该怎样在角落里不为人知地结束我的生命……”她伏在我的肩窝里摇头，湿热透过衣料沁到我身上，“可是、可是我还不能够，我的人民，他们依靠着我，如果我倒下，成千上万的人，他们也会遭受和我一样的煎熬……”

波动的元素力从她身上泛滥开，宛如这位魔神已身处堕落的边缘。

“沉玉，你知道摩拉克斯有多强大吗？”我拍抚着她的脊背，问她。

沉玉慢慢点头。

“昨天他对我说，他对你的子民们感到惊讶。”

“啊……”

“一名士兵告诉我们，只要有沉玉大人在，他就心怀希望，无所畏惧。”

“呜呜……”

“树立新的美梦也许需要好几年、好几十年，即便漫长，但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我不会强迫你去黑暗里寻找光，但你愿意跟着我出去走一走吗？起码感受到，你是在怎样地活着。”

入夜。

沉玉的臣子们不分昼夜守护在王座的四周，见到我拉着沉玉踏出门，纷纷欣喜若狂地迎上来：“沉玉大人！沉玉大人您清醒过来了！”

手中少女细弱的手指瞬间僵硬，疯狂地想要往外抽。

“我和你们的魔神去散散心，”我握紧她的手，对他们说，“你们要是跟来，我们就不去了。”

人们面面相觑，陆续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