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还在飞飘,偌大的徐侯府,成了外来占领军的主要营盘。
城中的徐方成年贵族男人,被袭击者押来集中在庭院中。
听风亭下,彭珖的遗体仰面躺在一张行榻上。
身上没有明显的创伤却面色发黑,暴露在外的胳膊和腿脚同样青乌黯淡,嘴角、眼角和鼻孔下残留着刺目的血迹。一看便是中了剧毒而暴毙。
羊皮鼓的敲击声骤然响起。
众目睽睽下,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面目沧桑的长者上前来。
身后相跟的扈从们虽然不过十多人,却让人望而生畏。
那些家伙一个个头戴艳丽的羽冠,面罩金光夺目的面具,除了露出眸光狂热的双眼,面具的颧骨部位还镂刻着两个造型夸张的眼睛纹饰,双耳缀着蛇形的坠饰,玄衣朱裳,执戈扬盾,金戈的杆柄上蒙着虎皮。
最奇怪的是,他们上衣的双袖上还箍有圣洁仙鹤的羽毛,光彩奕奕。
本就压抑的现场气氛因费廉和奢比尸们的上场变得更为神秘而可怖。
徐方贵族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
鼓声停歇,那沧桑长者中气十足地开口了:“我就是费廉。对不住了,把你们各位以这样的方式请到了这里来。我带兵来你们的彭城,不是要制造冲突和仇恨的,而是要向背信弃义的你们徐人讨个说法……”
费廉腰身挺拔,压迫力十足的眼神俯视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徐方贵胄们。
“费侯,你想怎样?”葛冉从人群中挺身而出。
费廉直勾勾打量着貌不惊人、甚至有些瘦弱猥琐的中年男子,后者镇定地面对费仲犀利的眼神,并不畏怯。
“够有种!请教阁下是哪位?”
“我是徐侯的谋臣葛冉。”
“哦~,原来是徐方的葛大夫。”
费廉一口痰啐到脚下的泥泞中,如刀的目光轻蔑地瞥了眼彭珖的尸体,又再度撞击向葛冉。
“擅自与周人议和,出卖了其他所有的夷人。徐侯做下的这桩好事,想来葛大夫也脱不了干系吧?阁下该不会忘了,你们葛氏同样也姓赢啊……”
“食君禄,忠君事。冉以为,换做是贵邦面临板荡颠覆的凶险,费侯也会忍辱负重以挽狂澜的。”
“阁下倒是能言善辩。不过,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费廉手指身旁似兵似巫的扈从们。
“在下愚昧,恕不识得。”
“哼!那让我来介绍给各位:他们是来自青丘合虚山的奢比尸。徐侯珖,就是被发怒的神明索去了魂魄。”
“奢比尸!”
在场的不少徐人闻言惊恐。
包括葛冉,脸色也变白了。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
神尸,是宗教迷信活动中极为重要的角色。
因为需要他们来扮演神,接受人们的膜拜和献祭。
只有法力最为出色的巫师,才有资格出任神尸。
无论是寻常的乡傩还是庄严肃穆的庙堂祭祀活动,总是少不了尸者和巫师的表演。所以,大家对此并不陌生。
然而,奢比尸可是非比寻常!
人们都说:他们非但是自己长生不死、灵魂不灭,还能主宰寻常人的生死魂魄!甚至连阴间的鬼魂,也一样命运为奢比尸所左右。
他们身着的玄衣赤裳,象征着白天与黑夜。
那奇特的羽衣,代表得自于高天神灵的力量,并非寻常宗教活动场所看到的女巫执羽而舞那样的简单。
徐方上下虽然属于淮夷体系,对东海奢比尸的神通一样是深信不疑。
何况,徐侯那具冷冰冰的尸身已经为所有人现身说法了。
面前的这些奢比尸,可以轻而易举地夺取宝贵的生命。彭城的沦陷,看来也与不可抗拒的神力有关。
因为,并没有发生阳夷攻城的战斗,一切就突然来临了。
只有费廉清楚,彭珖是被潜入城中的青丘圣徒控制毒杀的,并在黎明前袭击了城门的徐人守军,自己才带着军队大摇大摆进了彭城的。
事实上,在青丘阳夷诸族中,也只有合虚山上的郁耳之巫才能成为一名奢比尸。
因为郁耳氏才是昔古羲和氏的真正血裔传人,有资格成为侍奉太阳神和神鸟三足金乌的圣徒。
他们的穿戴,也是至今都恪守着老祖先在献祭太阳神时的样式。
原始而庄严,张扬着神性和威力,带给目睹者强烈的视觉压迫和心灵震撼。
因为羲和氏已经亡于夏王朝的那次打击而不复存在了,但他们的衣钵却被祭日圣徒奢比尸继承了下来,所以才被不明就里的其他夷人们当做是不死之族而崇拜和畏惧。
郁耳之族被东夷世界普遍视为山神,奢比尸自然就更为令人敬畏无比。
人们都说:奢比尸是侍奉太阳神的仆人,兼具匪夷所思的神通和卓绝无比的武功,一贯深居简出,生活宛如苦行者一般。只有在青丘之境的神圣旸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