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自己的感情，是不容易的事。

起码我不敢。

我低头看了看我鞋子上的泥土，又看了看他腰间熠熠生辉的玉佩，说：

“我不过寻常女子，想过寻常人的生活。你的身边，我走不到的。”

他眼里的光黯淡了几分，说：

“我何尝不希望与你粗茶淡饭一世，可我已身不由己。”

说罢，他退后几步，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复抬头看着我，说：

“既林姑娘不愿，就当是在下的一点贪念吧。明日我派人送姑娘去江南。”

他朝我拱了拱手，朝我身后走去。

我静默无言。

我不敢脑子一热，说出刀山火海我都随你的那种大话，我贪生怕死，也没有把握在皇权的漩涡里弄潮。

但我又不忍，他如此落寞的表情，像是输了一座城。

他是那么骄傲的人啊。

心底的感情翻江倒海，终是化作两行清泪，闭上眼睛不再回头。

我听见他翻身上马，马儿嘶叫了一声。

身后安静一片，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但我却感觉到，随着他的离去，像把我的心抽走了，这颗心跟着他在马上驰骋、颠簸、没有着落。

只留下在院子里的这座身体。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这么重要了。

过去的回忆也不断涌现，但都拼凑不完全，像是心不在了，连记忆都不整齐了。

我终于意识到，现世安稳比不上他环住我骑马的臂膀，苟活于世比不上看着他脸红心跳的真实感。

我不能再逃避了。

我赫然睁开双眼，转身朝院子门口奔跑。

出了院子，见他在不远处牵着马走，走的极慢。

我快跑几步，他也像听见了我的追赶，回过头来。

我站定在他面前，喘了口气，说：

“我愿意。”

他没说话，伸出双手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原本受不住这么大力气的我，也恨不得能真的被他揉进身体里。

除了剧烈的心跳声，我只能听见心里的两个自己分别说出：

“他是英雄，你今后的苦，都是你今日的选择。”

“既然爱上了，何不轰轰烈烈、勇敢的爱一场呢。”

我闭上眼睛不再听，不再想，抓紧了他的衣服。

隋朝结束了割据的局面，实现了三百年来的一统。可匆匆不过两代皇帝，又被代替。我不知道这样算盛世，还是算乱世。

我只知道，古代女子，尤其是来路不明的女子，身世如浮萍，飘零之感，足以在几个无法摆脱的漆黑夜晚，让人被轻易吞噬。

我放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说现在爱的有多么深刻，我不敢信，也不敢说。

我只知道从这个人眼中，我读出了一种安定，可靠。

让我心甘情愿。

他看我没说话，清了清嗓子，说:

“你既然敢把未来赌给我，我必然护你周全，不能让你输。”

我不争气的再次贡献了两行清泪。

他抬手，为我抚平泪痕，又用指腹在我脸上轻轻抚摸。

那双因常年习武而略显粗糙的手，竟然为我带来了久违的平和。

当下所想，皆是:“我愿此生困顿在这温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