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昙华小筑的院门,贺酒儿第一眼看到的,并非是胡询那身潋滟风华,而是个背对着她的紫袍的青年。
这人骚包地斜倚着石桌,故作风流地扇着折扇,颇有一副花楼恩客的风流模样,招摇得很。
“魏子期魏大公子!”贺酒儿停住脚步,两手背在身后,“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魏子期刻意的风流姿势顿时一僵,转过身来,假意惊讶道:“安宁长公主殿下怎的这般打扮?”他站起身来,轻摇折扇,自顾自缓解尴尬,“殿下许是忘了,我们昨日在长公主府还曾见过一面,不算是许久。”
贺酒儿抿唇一笑:“是吗?本宫没什么印象,想来是魏公子兄妹俩都不曾向本宫行礼,本宫便不记得你等的存在了,是本宫的疏忽,还请魏大公子见谅!”
魏子期一口气没顺上来。不就是他去的时候没有与这女魔头打招呼吗?她怎的还锱铢必较了?!按照临渊的推测,这女魔头该是个能身居高位之人,眼下怎么看……怎么看都只是个小心眼的市井泼妇啊啊啊——
简直是有辱斯文呐有辱斯文!
魏子期在一边忍气吞声,贺酒儿则是四处看着,寻找胡询的身影。
待看到胡询拿着本《蛮荒风物志》沿着房檐走过来时,贺酒儿笑得眉眼弯弯:“胡二公子,本宫以为……半日不见,如隔半年,小狐狸你可有想我?”
胡询好笑地瞥了小祸害一眼,将手中的书递给魏子期道:“此风物志乃拓印本,原书已残破,作者不祥,拓印的也只是书中记载完全的部分,正好有你要的药材描述。”
贺酒儿一看,不等魏子期接到手,便将那本《蛮荒风物志》截了,就着窗口的烛灯翻了翻,果然是本残卷,便又扔回魏子期的手里,嗤笑道:“你一个医药世家出来的,不好生研究医术与药材,偏爱整这些毒物作甚?”
胡询讶异地转头:“长公主殿下懂得南疆的毒物?”
魏子期也激动地站直了身子:“听说此书上描述的植物和昆虫,是蛮荒巫医用来治病医人的药材,女魔……长公主殿下可是懂得一些?”
贺酒儿笑而不语,只是从身上摸出一个灰鼠锦的香囊,默默地递出去。
胡询:“……”
魏子期:“……”女魔头这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要在他兄弟的身上宣誓主权啊,摔!
“魏大公子觉得,胡二公子应不应该佩戴上?”贺酒儿晃了晃手中的香囊,勾着唇笑。
魏子期在心底骂骂咧咧,带着哀怨地看了好兄弟一眼,上前去取了,栓在胡询地腰间。魏大公子觉得,这憋屈的心情,何止是屈辱,简直是丧权辱格,人格的格!
贺酒儿满意地看了她的小狐狸,心情愉悦。要是胡询不会转身就扔掉香囊,就更好了,她那几十个香囊也不至于消耗得那么快。
“《蛮荒风物志》,是多年前夙州的东晟王府召集能人异士所著,东晟王长女赫氿郡主编修。
全书分为九卷,收录的是东南疆域及边外蛮族的奇闻异录、医毒技法对比、各族行军打仗的习惯及阵法、奇花毒虫的品类……等等。
修订完毕的只有四卷,其余五卷皆为草稿,随着奇珍孤本都葬身于东晟王府的大火之中,没想到还有毒虫残卷的拓本流落在外,真真是可喜可贺。”
贺酒儿说着愉悦的话,笑意却不达眼底。
“魏大公子,本宫劝你莫要沉迷于医毒之术,这些毒物于边疆外族来说,是能治病的药,因为他们的身体天生耐毒。
可是于我南曌国民,这就是要命的毒,且能上瘾。用错了毒,害了性命,魏医师,到时可别怪东晟王府流传的东西不好,又为东晟王添一项罪名。”
贺酒儿伸展了疲惫的腰肢,扭身便要往自己的客房里去,却听到小狐狸问道:
“长公主殿下似乎对东晟王府的结局,有些忿忿不平?”胡询淡笑,“四十多年前,东晟王以谋逆嫌疑被羁押京城,远在夙州的赫氏一族自焚于王府,以死明志,自证清白,以至于东晟王在牢狱之中郁郁而终。
帝王无证据对其定罪,赫氏也无人为其平反,一经多年,东晟王府曾管理的夙州,成为一座废城。长公主殿下,你与东晟王,有何渊源?”
贺酒儿露齿而笑:“东晟王的尸身送回夙州后,怕是三十年无人祭扫,而本宫却还未出生,如何来的渊源?要不然今夜小狐狸与我促膝长谈,本宫也来与你造些渊源?”
这话说得好不要脸,莫说是胡询,就连安宁长公主自己,也忍不住脸红了些,心跳得飞快。
魏子期的表情一言难尽,只觉得应该戳瞎双目的同时将耳朵堵死才好,这些是他能看能听的吗?他魏大公子还是个未婚青年好不好!
胡询轻咳一声,掩饰了尴尬。这祸害的秘密似乎有点多,他的试探太过明显,不如开门见山:
“长公主殿下,东晟王府已经被人遗忘多年,可东晟王破阵曲却能为殿下所知,那么,东晟王小郡主赫氿的兵符和信物,可会流落在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