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不说话,林锦又眼对着扯了扯唇道:“王爷,谁不知上官姓是前朝国姓,这与妾身有何关系,妾身是林锦啊,杨总管十两银子买回府中当丫鬟的,勉强入了您的眼才有今日之造化。”
然而她的目光顺着李琰的动作,落在那打开的匣子里,倏然神色大变,惊恐不已,匣子里装了两样东西,明黄色的卷轴还有块环佩,上头雕着纹饰,李琰把环佩取出,只往她那块玉上头虚虚套,竟与原先玉佩上的花纹契合到一处。
林锦心惊,若不是同一工匠,断没有如此巧合的事,这两块玉,分明本就是一对,她急急地攥住颈间绳子往后扯:“王爷,是妾身撒谎了,这玉佩其实不是妾身的,是妾身偶然在路上捡回。”
李琰未理会她,庞大的身躯将她挤在榻内侧,“殿下,您这块玉,要论起来,其实是我的,这两块玉上正是我李家的图腾,当日曾作聘礼送给殿下。”他手伸向她,揉着她一侧耳垂低喃道。
林锦听见了他的称呼,还有这玉佩的来历,瞬时瞠目,父皇当日明明说自己去寺中求来,怎么成了李琰的东西,她欲偏头避开。
可又闻得瑾王道:“我这儿有道圣旨,从未在人前现过,或者是景昭帝存留在世上的唯一一道旨意,殿下,您想看看么?”林锦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那东西就在他手里的匣子里,林锦只看一眼就晓得那是圣旨,却不知是父皇的。林锦栗栗危惧,渐升起股叫人戏弄于掌心的感觉。
她如今十八,再见这人不过半年前,她自以为瞒天过海,这人断不会记得她的长相,她依稀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他,该是老陇西王过世,他离开京城回边境的时候。
那会儿她才多大,九岁多十岁还未满,早忘了还有这么个人,谁曾想他竟知道,知道却没拆穿她,只冷眼瞧着她做戏,这一幕,是她无论如何都臆想不出来的,她此刻的心思,怕是不逊于天塌地陷。
觉悲愤和耻辱,上官锦,锦乐公主三年前便死了,如今活在世上的只能是林锦。
否则她有何颜面去见泉下父皇母后,那个大燕的明珠断不会让个贱民轻薄了去,不会甘愿呆在藩王府苑里当个妾室,更不会这样衣衫不整地呆在中军帐里。
她父皇失了国,她也不是那高屋建瓴下的尊贵皇女,她那一身娇性早敛了,思及此,林锦笑了笑,抬头望向他,四目相对,李琰甚至从她眸间,见到了丝纵情的肆意。
林锦神色平静乃至夷愉地面对李琰,她将手从他掌心抽出,安静环膝坐靠着,双手自然垂放。
“瑾王如今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莫不是还记得以前那点不快,抑或是指着我把他方业给拉下位,那您可打错主意了,我没那能耐,更没那想法。”
李琰摇头道,“因为臣对殿下初心未改。”瑾王面容棱角分明,此刻在病中不修边幅愈显得粗犷,比小麦还深几分的胸膛让绷带缠着,“臣心悦殿下多年。”
声音极低,林锦却听清了,她愕然抬头,怒目圆蹬的眸子里清楚显着“疯子”。
她与他五年前人人皆知的退婚害得他颜面尽失,若再说之前,或者见过几面,但她尚不足十岁,他又抱着何等龌龊之心。
而李琰说的却是实话,正晃神间,林锦手中已多了道打开的圣旨,她的字是景昭帝亲教,她一眼就认出来这上头是景昭帝亲笔所书,并非由翰林院撰拟,这圣旨是真的。
林锦一瞬不瞬地盯着明黄色的锦帛。“……新帝登基后若待锦乐有异心,瑾王可取而代之……锦乐所生子为太子……”而于天下人而言,景昭帝或许不是位好皇帝,但对林锦,着实拳拳爱女之心切。
她当日不想今日难为,故而违背景昭帝旨意誓死不嫁瑾王,谁知景昭帝却是为她虑之深远。林锦终于彻底崩溃。
她抱着那块圣旨蜷缩在榻边,再顾不上周遭情形,埋在双膝间嚎啕大哭,身子因此而颤动着,李琰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林锦哭了许久,像是要把此生的泪水都流干了般,“莫哭。”粗粝的指腹摸了摸她的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