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倍价格收粮的消息一传出去，没用上两天的时间，陆续的就有客商把粮食运到故阳城来。

因为这里地处西南边界，所以吕宋，安南，暹罗的商队都冒着战乱的风险也要把粮食送来。

沈悸尘倒也说话算话，买了大概十多个商队的粮，但是加起来也不过十万石。然后就下旨一律不再收粮。

消息刚出，宋子良就气冲冲的找上门来。没等见到人，就听见了他又低又粗犷的声音：“陛下！咱就说你没钱硬充什么大瓣蒜！你答应我有百万石粮！这才十万不到，干什么？喂狗呢！”

沈悸尘给身边的沐风使了个眼色。

沐风微微颔首示意后，瞬间拔剑，一跃就已至院中，宋子良躲闪不及，堪堪拿剑格挡，兵器铮鸣之间，院里冲进来许多宋子良的亲信。同时沈悸尘的侍卫也拔剑而待。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可最关键的是沐风反手一剑，直抵宋子良的咽喉。

沈悸尘坐在这场风暴中，平静了喝了一口茶，然后起身走到宋子良面前。

他居高临下，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睨着他说：“你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别么？”

“我……”宋子良可能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吓得不轻，竟然磕巴起来。

“如果你可以，你来做这江山之主，可朕，还在这个位置一天，就是尊！明白了么？”沈悸尘的声音，很少这么清冷。

沈悸尘接着说：“把收来的粮，即刻分给城里的各户，每户三斗，足够吃一个月。街头再设粥铺，周济无家可归和行乞者。”

沈悸尘说完这话，只见宋子良沉沉的磕了一个头，颤抖着声音开口说道：“多谢陛下。”

沈悸尘示意沐风放开他，然后又问：“现在，知道尊卑了么？”

宋子良点了点头。

沈悸尘示意他起来，然后请他到屋里坐下。

两方的侍卫纷纷后退，让出了一条路。

沈悸尘坐下之后替宋子良斟了一杯茶，宋子良受宠若惊，连连点头鞠躬。

“宋将军，朕替西南百姓敬你一杯，也替大瑜敬你一杯，以茶代酒吧，那日晚宴人多，没有机会亲自谢你。”沈悸尘先喝了这杯茶。

“这……陛下……这臣可使不得。”宋子良也慌慌张张跟着喝了茶。

“宋将军，这么些年大瑜对不住你们这些边境战士，不过朕这次来，就绝不会让你们再挨饿。所以以后吃人什么的，就别再发生了。”

“啊……是，陛下说的是。”

“而且朕说的百万石粮，就一定会兑现，不然战事在即，朕也不可能不顾军队倾囊放粮。”

沈悸尘说完这话，宋子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竟然低着头抽搐起来，再抬起头时，把沈悸尘都看懵了。

这就是……猛男落泪？

宋子良哽咽着说：“陛下，我们故阳城，等你等的太久了，这些年来，我们时不时被围，不知道被洗劫了多少次，城外的土地早就化为焦土，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们开始的时候吃草根，吃树皮，后来吃墙皮，再后来吃把死人晒成肉干当军粮。我们能吃饱饭的日子没几顿啊。”

宋子良停了一下，又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城里的年轻人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可我们的将士还是一直守着，我们一直在等朝廷能帮我们一把。可先帝来了一趟，什么也没带来，还被俘了。我们怕啊。就怕……谁也等不到。”

沈悸尘听了心里也莫名难受。他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拍了拍宋子良的肩膀，说了一句：“你们等到了，朕来了。放心吧。”

然后宋子良一直哭了一个时辰，开始跟沈悸尘讲述这么多年的悲惨遭遇。

很可悲的故事，但是看着宋子良满脸大胡子还哭啼个不停的样子又很想笑。

后来沐风说：“陛下，该用晚膳了。”

“那陛下您边用膳，我边和您说？”宋子良说这话时，沈悸尘眼看着沐风叹了一口气。

“宋将军先退下吧，朕今日有些累了，改日再和你一叙。”沈悸尘无奈的说了一句。

最后宋子良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

沈悸尘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故阳城的晚膳向来没什么新鲜时蔬，都是随军带的能放住的薯类和肉。

那天晚膳，厨房上了一只鸡，沈悸尘看着那只鸡叹气。

竟然真的会有人，吃墙皮，吃尸体么？

这么不堪的世界，自己来了一遭，真的只是攻略傅以章就可以了么？

“发什么呆呢？”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是他？

沈悸尘回头看时，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那人不是飞鱼服，而是寻常的鸦青色暗花云纹春衫，一条白荔纹锦带系在腰间。像是没经过世事的公子哥模样。

“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傅以章边说边走了过来。

而沈悸尘则为他倒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