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谁了的日子(1 / 2)

水泥桥的北头斜对着的,是一条上山的烂石路,人家就分布在这条路的两侧。

顺着这条路往上走个三十几米左手边,就是这个堡子的张家祖宅,大家都叫它老院儿,原来是个四面石砌院墙带门楼子的堡院。

张家堡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门楼子是原来防御胡子的,前边几年闹革命的时候被推倒砸了。

现在老院里住着的,是哑巴的五叔。

前几年没事就被戴上报纸筒拉出去打骂一痛,连家里的孩子老婆都被强制要求划清界线,要求带头揍他。

其他本家们也是不甘示弱,直到这一两年才算消停了。

哑巴家本来在老院儿的大门正对过,哑巴他爸是家里老大,分出来单过了,兄弟五个,其他三个弟弟还要往后面山坡上走。

哑巴爷爷那辈是哥四个,他爸那辈哥五个,到了他们的这一辈,他自家房里就是哥六个,他大哥比他五叔还大几岁。

五九年的时候,他大嫂和他妈当年同一个月生的孩子,生的他和他大哥家的老大。

他家没有女儿,就这六个儿子。

老大早早进了城,在城里钢铁厂当工人,老二本来也进了城,后来因为吃不饱又跑回来了。

老三六二年当兵去了部队。

老四有点憨,没离过村,老五也是当兵的,上战场把耳朵震聋了一只,立功复员回来去四道河子当了上门女婿。

老六就是哑巴,叫张庆魁。是个后天哑巴,是药物中毒导致的残疾。

哑巴的爸妈两口子已经在前几年先后去世,他大哥也在厂里受了工伤死了,大嫂带着两个孩子改嫁去了几十里地外。

现在村里还剩下哥三个,老二算是继承家业,老四虽然憨,但也说了个媳妇,现在在大柳树西边盖了三间房子自己过。

然后就是哑巴自己。哑巴岁数小,这会儿才二十出头,原来爹妈没了那会儿还有大哥大嫂管顾着。

大哥死了以后就被老二从家里给撵了出来,就在水泥桥北头的路边,给他搭了一间草房对付活着。

一间房,半间是外屋地,半间垒了炕睡觉,他爸当年留下的一架炕琴两只木箱子就是他全部的家具。

别看房子小,外面还是有院子的,小院儿有个两间房差不多大,就是有点空,什么也没有,连帐子和大门都是随便弄了几根木头糊弄的。

……

事实上,原来他也不知道六叔是多大死的,但肯定不是这会儿……这还是工分年代,按理说还早着呢,可是自己就过来了。

这东西没法退货,也不讲道理,只能接受,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了。想也没用。也许这只是一个平行空间,六叔在另一个世界活的好好的。

现在他得赶紧烧炕,赶紧煮饭,今天就要上工了。就像记工员说的,不上工要扣工分,一年拢共才多少啊?

二十岁出头,可他连个壮劳力都算不上。

工分也是看人下菜碟给的:干部,差役,壮劳力,普通劳力,弱劳力。还有半劳力,就是孩子。

有些地方还有劳模,工分和差役一样多。这个劳模不是获奖的那个劳模,而是指能干,什么活都要在前面带头干。

工分是十分制,以壮劳力为准,一天十分,记工员和劳模是十二分。队里的六个干部每年还隔外有国家的补贴工分,也就是工资。

但这个工分吧,事实上是虚的,每个生产队的分值都不一样。

可能有的生产队一分就是一分钱,有的一分就是五分或者一两毛,甚至四毛,八毛,要看生产队的整体劳力情况,也就是出产量。

很多家都会倒挂,就是一年结下来还倒欠生产队,有的家庭就会富裕,有结余。

那会儿日子过的怎么样就是这么比出来的,看劳动力,劳动力多的一般就会过的比较好,结余多。所以农村都想要男孩儿。

什么都是逼出来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更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哑巴一边胡思乱想着这个时代的情况,一边舀凉水洗了把脸,引火烧水,淘米做饭。

今天就舍不得吃大米了,想了想还是煮上了苞米茬子。

这年头天天能吃上苞米茬子都是幸福的,大部分人家一年要吃半年高梁米,那才叫真难过。不好吃啊,又干又糙拉嗓子。

这年头人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全家吃饱。昨天记工员说的城里吃不饱是真事儿。这事儿他有记忆。

因为近几年粮食减产,全靠供应的城里调低了供给量,这会儿老三家里的日子也是不太好过,确实靠不上。

他还是得踏踏实实的自己想办法挣工分过自己的日子,这工分就是天大的事儿,不能马虎。

工分是钱,也不是钱,基本上就是扣掉各种税收提留农药化以后,秋天收成后给直接换算成粮食,如果想要钱和粮票得特殊申请。

张家堡的收成不是太好,一年下来不少人家都会倒挂,年年指望着贷款生活,总得把希望寄托在下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