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窑村有一处村里共用的打麦场,农业社集体经济时留下来的。
五辆三轮车停在空场上。
刚进村时,五辆车子分开,东南西北村道转着大声吆喝:“收瓜子啦,收瓜子喽!往大场上拉瓜子啦!”
这一吆喝,全村人知道是十里铺人收黑瓜子来了。
放定金的时候,十里铺人给他们说好的,听到这一声吆喝,瓜子拉到公用大场上验货过秤。
牲口架子车拉着的,家里大人拉着,妇人娃娃们跟着的,一会儿时间,空场上挤满了给何保银五辆三轮车队交黑瓜子的人。
这处地方吵吵闹闹越来越热闹。
过秤,装麻包,一家子一家子往过收,一袋子一袋子往过验。
一斤一块钱,合同上签好的。
何保银捧着本子,坐在车座上,收一家人瓜子,给一家人签了合同的后面做补充,嘴里强调着。
“韩全家,收你五百斤,本来就给你放了五百块钱定金,你的货瘪籽太多,你掏瓜子的时候没过滤瘪籽啊?这要给别人收,哪有一块钱一斤?下一次交瓜子,不能这样的,捡干净些。”
卖五百斤瓜子的韩家中年人,被何保银说的一脸不好意思,嘴上解释:“就掏了这五百斤,我还有一千斤呢,十天后才能掏完,十天后你再来收。”
何保银嘴上笑给他应和:“好啊好啊,再过十天,我再来一趟。”
去年和前年,黑瓜子收购价七毛八毛。
今年,何宁用放定金手段,大家手里的货一块钱定掉。
谁家今年最终产多少瓜子,能给十里铺放定金的人估计个八九不离十。
何宁的手段,在估计的数量上加五百斤。
韩全说他家能产一千五百斤,定金合同上写收两千斤。
收不够两千斤,明年瓜子下来再补上。
当然了,按明年的价格算,但必须交给放定金人五百斤。
何保银收完韩全家五百斤,再收下一家。
嘴里继续喊:”韩新家的啊,你家四百斤,要收你家一千二百斤的,数量记清楚,再过一个月我来收。“
韩新呵呵笑:“何家亲戚,一个月后掏不出来的,我不能把所有子瓜都掏掉吧。”
何保银一脸笑呵呵:“我们老板说了,十月以后要收齐的,合同上写得清楚呢,最迟十月收齐你的一千二百斤,咱们要按合同办事。”
何保银说这话,心里底气不足。
就怕人家反问,昨天收丁庄瓜子,为什么那么多家户违反合同?
丁庄有十几家,违反合同,瓜子一块一毛钱一斤,卖给了四轮农运。
幸好这两处村子之间两天时间里来往不紧密,信息还不畅通。
要不然就是麻烦。
何保银希望今天没有昨天被人窜行的麻烦。
他领的五个人,就今天,做好了跟四轮农运打架的准备。
他们敢来窜行,打跑他们。
侄儿何宁虽然没明说跟他们打架,但给宁子的脾气,能让那辆四轮车停在跟前,明大明抢他们生意?
昨天那种场景,宁子肯定把他们几个揍翻在地。
何保银脑子里这么想,心里微微紧张,真打起来,不知道韩窑人会向着谁。
一辆毛驴架子车,拉八袋字瓜子,有五百斤,挨到地秤跟前。
韩保强跟他儿子往下抬。
嘴上笑:“何家亲戚,你收瓜子收的咋样啦?收完了去我家吃中午饭?”
韩保强是韩窑村的村长,六十过的人了,还能扛动一大袋子黑瓜子。
跟何保银的名字,中间的字一样,他俩一来二往就熟悉了。
韩保强问话的时候,眼睛瞅着一辆农运四轮车从大空场前面的土路上开进来。
韩窑村长又问:“何家亲戚,你还领着一辆农运车?”
何保银脸色刷一下阴沉。
“韩村长,那不是我领来的车,是另一家收瓜子的人。”
何保银第一车厢上的瓜子还没收满,曹老板的四轮农运跟在后面开来了。
也停在大场上。
韩村长皱眉头:“何家亲戚,我们村的瓜子,差的不多每家都收了你的定金,他怎么收?他不知道你放定金的事?”
何保银的回答听上去很无奈:”他知道,他就要这么干,你有什么办法?”
韩窑村的村长瞪眼,六十的人还当村长,相当有脾气的一个人。
“什么?他知道你放了定金,大家跟你签了把据,他还这么干?他能收走我们村一斤瓜子他试试。”
韩保强吐一口手心唾沫,准备跟四轮农运上的人讲道理。
穿花格子衬衫,中等个子,圆肚子的中年人从机舱里出来。
朝围在秤边准备卸袋子的人群喊话:“收瓜子了啊,最低一块一毛钱啦,捡得干净,晒的干没水分,一块二一块三啦啊!”
这话猛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