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崇祯的杀戮起到了任何作用了吗？大明要腐败的还在腐败，要造反的还在造反，而且一年比一年厉害，时至今日，甚至有了积重难返之势。

朱慈烺沉吟半晌，道：“父皇之前的手段不起作用，是否有想过个中原因？“

崇祯蹙眉道：“朕一直认为，君非亡国之君，臣乃亡国之臣，若朕有萧曹佐政，卫霍定乱，大明何至于此。”

朱慈烺摇摇头说：“儿臣接下来要说的话，父皇可能不爱听。”

“但说无妨。”看得出来，崇祯是真的有些急了，自从了解到大明局势竟然已经如此糜烂之后，他急切地想要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

“即使父皇有萧曹卫霍这样的文臣武将，也难以任用他们。“

“殿下！“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王承恩听到朱慈烺这么说，神情立刻紧张起来，连忙开口，”陛下，太子殿下年龄尚幼，不知轻重，才会说出这等诛心之论，请陛下莫要放在心上。“

“王大伴，让他继续说。”出人意料的，崇祯制止了王承恩的求情，反而是满眼复杂地看着朱慈烺。

从小，朱慈烺就不是一个特别突出的孩子，直到近两年，朱慈烺才逐渐展露出了非同凡响之处，而今夜，崇祯决定和朱慈烺阵阵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他想要知道，在大明太子眼里，他这个皇帝究竟做得怎么样。

“父皇继位以来，勤衣俭食，勤政爱民，此等精神着实令人佩服，即使是古代圣贤也不过如此。”朱慈烺声音很沉稳，这些话在他心里已经憋了不少时间，“但是，如果方向不对，即使再怎么勤政，也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为何？”崇祯眉头紧锁，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朝堂上的大臣也每每对他恭维有加，经常将他与尧舜相比，朱慈烺的这种言论，崇祯还是第一次听到。

“父皇将那么多大臣或杀或革职，其中包括袁崇焕、陈奇瑜、熊文灿等，这些大臣确有瑕疵，但世间哪有那么多白璧无瑕之人，这些大臣或因决策失误，或因成绩不佳而被革职甚至是杀头，其他的大臣还怎么敢真正去干实事……”

朱慈烺一口气说了许多，崇祯之前曾经向他问政，他或多或少提过这些，但是那时候的崇祯根本就听不进去，而现在，崇祯终于开始认真听取他这个太子的意见了。

“既然如此，烺哥儿，你觉得，现在大明，是应该要先解决流寇，还是建虏？”终于，崇祯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这也是崇祯目前最头疼的问题。

不管是东北的建虏还是新北的流贼，都是崇祯的心腹大患，但是手上的银钱兵力只有那么多，这些年来，他这个大明天子，颇有些顾头不顾腚，顾腚则不顾头的窘迫。

“这些都不是问题。”朱慈烺摇了摇头说。

“那什么才是？“崇祯震惊不已，他最头疼的两个问题，朱慈烺居然看得这么轻描淡写。

“父皇得要想想，为什么会产生流贼？不管是闯贼还是献贼，他们为什么会造反？“

“为什么要造反？难道不是被权势迷了眼，想要自己当皇帝么。“崇祯不假思索，对于这个问题，他没有考虑过太多。

“不，他们造反的原因，和当年太祖皇帝如出一辙。“

“当年元朝无道，导致百姓民不聊生，我太祖皇帝顺应天命……烺哥儿，你是说，当今我煌煌大明，已是如前元一般了？”

“表面不同，却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崇祯迷茫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勤政爱民，但在自己的儿子眼里，自己的统治却和那残暴的元朝没有什么区别。

“胡说八道！”突然，崇祯拍案而起，眼里是止不住的怒气，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治下的大明竟然是这般模样。

“如果父皇不愿相信，可以亲自去大明治下的卫所看看，无数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连饭都吃不饱，大旱之年，易子而食的惨剧举目皆是！”

朱慈烺针锋相对，丝毫不让，一个皇帝，一个太子，就这样瞪着眼，谁也不服谁。

终于，是崇祯皇帝泄了气，长叹道：“或许，你是对的，那么，如果让你来掌管大明的一些事务，你可以做的比朕更好么？”

这一夜，父子二人谈到子时。

崇祯十七年一月二十日，崇祯在朝堂上当着群臣的面宣布，太子朱慈烺行监国事，而崇祯皇帝本人则是退居幕后，清风寨改清风军，整编为两万人，为朱慈烺直属部队。

除此之外，清风军在户部尚书陈演家中发现大量的珍奇字画和金银珠宝，折合白银近四百万两，陈演已交由都察院审问。

陈演的罪行败露，众多文官人心惶惶，而此时，监国太子朱慈烺却是颁布诏书，言称只诛首恶，才是稳定了众臣之心。

至于空缺下来的户部尚书职位，则由之前的少詹事蒋德璟担任，除此之外，蒋德璟同时担任内阁首辅的职位，执掌票拟大权。

明眼人都能看出，蒋德璟的走马上任，是太子党开始掌权的标志，果不其然，随着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