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胥看似冷漠,实际上却对天下百姓有着超乎寻常的责任感,许多时候连凌月自己都无法企及。
古往今来,并非没有如言胥这般兼善天下者,然而时局所限,同僚陷害,主上猜忌,最终多是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所以,她一定要护住言胥这片赤子之心,哪怕对方根本没有脆弱到需要她保护。
言胥如何不明白凌月的用意,他并非一味自苦之人,自然明白这个时候揪出幕后主使,远比为无辜枉死的百余百姓讨回公道更为重要。
是以只沉吟道:“公主认为陆凝之是被谁推出来的?”
正如之前凌月计划那般,陆凝之是未来对抗南楚最关键的一步棋,眼下就将所有的矛盾挑到明面上绝非最佳时机。
但如此却不得不先对陆氏一族动手。
“除了王祁,还能有谁?”
提到这个隐在暗处搅弄风雨之人,凌月的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她抬眸看言胥一眼,含笑道:
“他要做的远不止于此,咱们且瞧着就是了。”
溃疡已经沾在身上,自然是越早挖除越好,但王祁不是溃疡,而是跗骨之蛆,想要彻底挖除,必得刮骨疗毒才可以。
如此自然要等身体长得更结实些才能动手,否则便是同归于尽的命数。
王祁是奸佞,但朝堂上又何止一个王祁,更别说还有西南王和东南王分锯一方虎视眈眈,言胥很明白凌月如今的处境,出言道:
“公主,待京城稳定后,臣自请带兵清剿陈自城。”
若说陈临渊多少还有些气节,虽然对朝廷各种不满,却还能主动抵抗东瀛外敌,这陈自城就是个妥妥的山中悍匪,卑鄙小人。
言胥绝不允许这种人继续在大夏国的土地上作威作福。
在陈自城和陈临渊之间,凌月也倾向于先解决陈自城,但这个带兵的人选却不是言胥,是以温言道:“相比于收拾陈自城,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杀鸡焉用牛刀?
凌月还不想给陈自城这么大的脸面。
言胥有言胥的坚持,凌月也有凌月的打算,到底如何去做还需从长计议,眼下凌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言胥尽快出宫,将言老太傅的丧仪打理妥当。
在言胥离开后,玉痕见凌月一个人站在窗下发呆,不由有些怅然道:“公主,您既看重言老太傅,为何不亲自去言府送老太傅一程?”
“若本公主去了,就当真辜负了老太傅临终前一片筹谋的苦心。”
凌月轻叹一声,微微摇头道:“言氏一族功在社稷,自会有超然于诸家族的荣耀,不必急于一时。”
诸多掣肘之下,若太给言氏一族脸面,无异于将言氏一族放于炭火上烘烤,无论于眼前还是长远都是有害无益的。
一切都要等她羽翼丰满,彻底将朝政大权握在自己手里时,才能真正喜恶随心。
“是。”
玉痕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体谅凌月的处境,说出这番话徒惹对方伤感,立刻转了话题道:
“公主,适才奴婢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说,昨儿个凤栖宫有个小内监得了绞肠痧暴毙而亡,被内务府的人拉出去烧了。”
在这个时代,绞肠痧急性发作起来基本属于不治之症,宫里内监宫女众多,偶尔得急病死个人并不算什么新鲜事。
只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死,还不是送去乱葬岗,而是直接被火化掉,实在容不得凌月不怀疑。
这般想着,凌月蹙紧了眉头反问道:“死的是凤栖宫的内监么,叫什么名字?”
“奴婢已经让他们去问了,想来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玉痕见凌月神色不欲,心里不由也多了几分谨慎,想了想道:“公主,皇后娘娘向来仁善,该不会无故害人性命,应该……”
这话还没说完,就有小内监在外求见,玉痕抬眸瞧着正是被自己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快步往前凑了几步。
待听清了对方的话,神色顿时有些不自在地变了变,随后才挥手示意那小内监退下。
凌月把玉痕的反应看在眼里,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一幕发生了,不待其走近就凝声道:“死的是谁?”
玉痕眸中已有几分晶莹的泪痕,自觉失了规矩,忙抬手抹了抹眼角,垂眸回禀道:“公主,死的是……陈泓。”
“……”
虽然凌月跟陈泓相识不过月余,陈泓还是北境探子出身,但他在京城最艰难的时刻,为了把言胥的信送到凌月手里,差点赔上了性命。
没想到好容易从鬼门关转了回来,却在这个时候白白丢掉了性命。
见凌月神色凌厉起来,玉痕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咬了咬唇道:“公主,或许陈泓真得了绞肠痧,皇后娘娘没有办法才……”
“这话你自己信么?”
凌月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苦笑,也不知是对玉痕还是对皇后,但这样的情绪很快消失不见,只是面无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