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水凝韵对于皇帝和梁王心思的拿捏,还是过于宽仁了。
就在水凝韵用完解药,与颜百川一同离去才一炷香的时间,颜怀庆就命司礼监提督太监袁敦祥,带着几名内官,手捧标准三样,毒酒、白绫、匕首,到达天牢,打开了魏方的牢门。
魏方等犯人,都是受过刑的,所以袁敦祥并未觉得他脸上和手上的伤有什么不对。
进门之后用手在鼻端扇了半晌,满脸嫌弃的打量了一下脏污又昏暗的牢房,到底还是掩住了口鼻。
“魏方~!皇上有旨~!你恶贯满盈无须再审,特遣杂家前来~送你一程~!喏,都在这儿,选一样儿吧~!”
魏方看袁敦祥来了,原本跪趴在地上,满心欢喜,等听完他的话,已是满脸震惊。
“不可能!无论是都察院还是刑部、大理寺!都必须有证据和供词方能定罪!你一个内官,凭什么私自处置我?!你说陛下有旨,那圣旨呢?!拿来我看!否则谁知是不是你受人指使,假传圣旨来公报私仇!”
袁敦祥阴笑了两声又戛然而止,忙抬手捏住了鼻子,皱眉嫌弃道:
“这地方是个什么味儿哦~又酸又臭的,实在难闻~!魏方,杂家看你就是死鸭子,嘴儿硬~!动动你那个猪脑子想想~!皇上是什么人呐~!想让谁死,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你这种小角色,还值得皇上特地为你受累写几个字儿~!皇上知道你是为三殿下做事儿的,你觉得~在臣子和儿子之间~该如何取舍~皇上需要琢磨吗~?”
袁敦祥拿拂尘把点了点魏方的脑门,皮笑肉不笑。
魏方如梦初醒,却悔之晚矣。
皇帝知道他是梁王的人,皇帝只是选择让魏方闭嘴,以保全梁王。
魏方为了自己的混蛋儿子魏恭,尚且迁怒于人,三番五次要杀害水凝韵,那皇帝如此做,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
臣子和儿子,孰近孰远,当然不用想。
更何况是魏方这种无足轻重的四品小官,在朝中随便捞一个人就可以替代。
可想能想明白,理解也能理解,让他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魏方无论如何也不干。
袁敦祥看他傻愣着,不耐烦的又用拂尘甩了他几下。
“魏方~!你赶紧的~!要知道皇上下的明旨可是要将你凌迟处死~外加砍头示众哒~!今日杂家前来,你若乖乖就死,还能得个全尸~!你要是王八吃秤砣,怎么都不肯吃敬酒,那罚酒杂家也不是没准备~!赶紧选~!这大半夜的,少折腾~!这都等着交差呢~!”
话音刚落,跟着袁敦祥的内官走过来,伸过托盘,示意魏方自选。
魏方看着那三样东西,突然发癫了一样掀翻托盘,趴在地上捶着地板,老泪纵横、痛哭不止。
袁敦祥心里厌烦得很,用拂尘再杵了杵魏方,皱着眉刚要开口,魏方却因他的触碰突然爆发,爬起来瞪着他们大吼大叫。
“我为梁王奔走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我没想到梁王没来救我,反而等来了你们这群虾兵蟹将!陛下想保住他的颜面,和他的儿子,就要让我无声无息的咽气!凭什么?!他怎么就不想想!梁王要那么多军马,是想要干什么?!没有我的指证,难道他就任凭梁王——”
袁敦祥的脸色越发阴沉,一甩拂尘,几个内官扑过去,抓了一把稻草塞到魏方口中,而后拳脚交加,硬生生把魏方还未说出口的话,给打回了肚子里。
“魏方,正因为皇上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不希望看到、才想用你的命来敲打敲打自个儿儿子。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什么话都说,怨不得三殿下不肯救你。留着你,只会有更大的祸事!现在好了,这么好的酒都被你糟践了,既然不肯自己走,那杂家只能让他们送送你。”
拳打脚踢之下,魏方只能护住头,忍着疼痛,把袁敦祥刻意压低的声音一一听到耳中。
他的心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了。
皇帝不仅知道他是梁王的人,更根本没有按他所想,把军马一事往梁王敛财方面靠,而是直接下了儿子要谋夺皇位的定论。
这样一来,魏方想要借拉梁王下水以自保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被皇帝抹杀了。
作为意图谋反的皇子的党羽,即便事情还没有败露,魏方,也非死不可。
皇帝此番就是要杀他,以他的命震慑梁王,再以太仆寺上下所有人的命震慑朝臣,警告那些有不臣之心、朋比为奸的皇亲和权臣。
自古儿子能斗过老子的例子,屈指可数,梁王就算能斗得过央王,却怎么也翻不过他爹这座大山。
至于皇帝到底为什么要放过梁王,魏方想不通,也根本再无心去想。
苦水从肚肠中慢慢涌出,魏方在默默承受的过程中,偶然看到一名内官,拾起了掉落在地的匕首,眸色狠戾的冲他走来。
慌乱和惧怕中,他想起了水凝韵给他的蜡丸。
瞬间死亡,和被匕首捅刺,血尽而亡,他选择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