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时，颜怀庆连发数道圣谕，宣布了太仆寺全员锒铛入狱，提拔了几位存在感淡薄的文渊阁和武英殿学士，接任太仆寺卿与两位少卿等重要职位。

经前夜夜审，几位坐实了罪名的贪官，直接被拎到太和殿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身首异处。

朝中人人自危，连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端木阳，看到那一排两米来高的血喷泉，也没忍住眉毛胡子一阵哆嗦。

曾外孙颜百昌被废一事，过去才没多久，皇帝就开始大刀阔斧修剪梁王的枝杈。

登基二十多年了，一直只是暴脾气却没什么主见的皇帝，究竟想干什么？

至于以魏方为首的，参与私自调换军马、以次充好的一批犯官，还在羁押中。魏方更被着重关照，从刑部挪到了都察院，等待进一步审理。

魏方也算是块硬骨头，知道这种罪名一旦承担，必然全族死无全尸，所以一直咬着牙没招认。

他始终寄希望于梁王，认为梁王为了自保，一定会想办法救他。

然而油煎火燎、受尽酷刑的一天过去了，除了轮番上阵来审他的左右都御史，梁王也好、梁王的党羽也好，没有任何人出现救他。

天牢的夜，安静的可怕，又吵闹的可怕。

没了下人的奉承、没了美人的取悦，却多了些蛇虫鼠蚁的窸窣声，像那些脏东西，在闻着血腥味试探接近、扒在他心窝子上，用尖牙利齿开膛破肚，把他分食殆尽。

这种滋味，是自幼就锦衣玉食的魏方，从未体会过的。

在身上疯狂拍打着，一刻不停的乱跳，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受尽刑罚，身上的囚衣血迹斑斑，浑身上下痛苦不堪的魏方，很快就体力用尽瘫倒在地。

不然还是认了吧……

拖梁王下水！

他不让我好过，死我也要拉他垫背！

魏方恶狠狠想着，却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牢笼外已经出现了两道黑影，似乎一直在盯着他。

“你们……你们是谁？”

魏方颤栗着问完，抱着一团稻草，半步半步往后退，满心惶恐。

他还不至于糊涂，这种时候来天牢的人，只有三种人，一种是无孔不入、想从他口中掏出东西来的都察院官员；一种是为了救他来劫狱的人；一种是来看他笑话、杀人灭口的仇人。

这二人明显不是第一种，也不会是第二种。

梁王其人，魏方清楚，身为王爷就算手眼通天，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派人来劫狱。

故而只可能是最后一种，来人是魏方的仇人。

魏方身为梁王的党羽，与太子党端木阳一派多有争执和口角，结下的新仇旧恨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也是魏方最怕的地方。

结怨太多，如今他这棵树终于倒了，等着要他命的人，长队能排出几十里。

如果草率接近，魏方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魏大人，一别数月，倒是清减了不少。还是说，你已经记不得我这个昔日的儿媳，至于让水广下毒害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魏方一眼大一眼小，眼珠骨碌乱转，觉得这声音耳熟。

把话全部听完，魏方明白了，丢了稻草扑过去，死死抓住牢门摇晃着，伸出手试图抓住说话人。

“你是水家那小贱人！……都是因为你！恭儿才会死！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有脸还活着？！是你害死了恭儿！是你害死了你的亲夫！你这个贱人！”

魏方的牙齿咬的咯嘣响，骂的唾沫横飞，只恨不能马上啖其肉。

“凡事有因才有果。魏大人，我嫁入你魏府，吃不饱穿不暖、饱受冷眼时，你可曾想过是你魏家对不起我在先？魏恭把我推下悬崖，在明启府衙侮辱我，你腰缠万贯的魏大人，去给姜孝廉送银子时，可曾想过是你魏家逼人太甚？你儿子咎由自取，被当堂杀死，也算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如今你居然怪到了受害者的头上？魏大人，你拿着不是当理说，可见你魏家人，生的真都是一副狼心狗肺。”

魏方充耳不闻，两眼血红、咬牙切齿拼命挤着，肩膀已经挤在柱子之间，眼看指尖就要够到说话人。

可没想到说话那人旁边的高大身影，一把逮住了他的手腕，大力拉拽下，魏方最终王八一样趴在了地上。

一只皂色白底金线团龙官靴，慢慢踩在了他的手背上。

金线团龙纹，当世能穿在脚上的，只有皇子、皇帝。

魏方瞳孔地震，眼睁睁看着踩着他的人，蹲在他面前，慢条斯理揭开了宽大的兜帽。

“瞎了你的狗眼，我的人你也敢碰？”

“七、七殿下……嘶——”

颜百川脚下用力，在他手背上旋着、碾着，脸上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是我割了你儿子的舌头，是我用刀把你儿子的脑袋穿成了串，你儿子当时的表情，可和你差不多。魏方，你们魏家人，是不是生来都没带种啊？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要为你儿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