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的奏折全部递上来,“这是今日各司递上来的奏折,臣已分门别类替殿下理好,殿下请阅。”
这是朱承祐第一次查阅奏折,他当即挺直腰身,神情专注一字不漏仔细翻看。这些年他出门在外,每日都会让小五抄各州县邸报给他瞧,他对朝中大政方针亦是了熟于胸的。
只是真正坐在这个位置,手掌天下苍生命脉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仿佛是初出牛犊,骤然立在雪山之巅,面前沧海茫茫,手脚高高悬起,却不知该落在何处。
他先将折子看了一遍,心中先有了个大概的处置思路,再对照内阁票拟核对,倘若意思差不多,他便准许刘瑾披红,倘若意见相左,他便搁置在一旁。
如此一来,竟也有一半的折子被扣下了。
“宣内阁大臣进殿。”
今日非朔望大朝,各部臣子均在内阁议事,奏折送入奉天殿批阅便可。
昨日太上皇与皇帝联袂定下由太子监国,大臣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摸不准上位者的心思,三品大臣均丢下手中诸事,聚在内阁,想从阁老这里寻些蛛丝马迹。
内阁首辅王钦并其余四位阁老皆在。近来三年,朱谦与沈妆儿大多时候都在京城,沈瑜已从吏部退了下来,只担个殿阁大学士的名头,参议朝政罢了,是以这一年来,他一月总有大半时候不在内阁,众臣也晓得,他这是为了避嫌,省得旁人攻讦沈家外戚势大。
王钦一向静若深海,对着众臣的心思一眼看透,老神在在喝茶并不理会,众人从他这没讨着好,均有些没谱。不一会司礼监来了人,说是太子留中一半折子,众臣吓得起身。
“留中一半?”
大家就怕这位年少的太子不懂朝事,一顿瞎指挥,乱了朝纲,面上现出不满。
内侍眼底溢出几分冷色,“殿下召内阁大臣入奉天殿议事。”
须臾,王钦领着几位阁老来到御书房。
朱承祐便将自己不懂或不解之处,一一摊开请教。
王钦之下的几位阁老,各怀心思,有人好为人师,滔滔不绝,有人试图将太子引入自己毂中,为自己谋利。
朱承祐少年老成,既不入人家的毂中,也不被人牵着鼻子走,说服不了他的折子就是不批,众臣发现这太子软硬不吃,便犯难看着王钦。
朱承祐显然看出王钦乃众人之首,他笑眯眯道,“王夫子,你与孤有师生之谊,今日这些折子,夫子怎么看?”
众臣不禁心中一凛,这太子年纪轻轻,却好生厉害,一句夫子,便承认了王钦太子师的身份,要知道这些年王钦鞠躬尽瘁,殚精竭虑却不得朱谦一个好眼色,结果太子一上来,先定了王钦的位置,将这位首辅笼络住,可见手腕不一般。
王钦起身朝他拱手,
“臣以为,殿下所言极是,先前这五份折子便可依殿下之意朱批。”
朱承祐听了这话,暗暗吃惊。
他也不是不懂与人虚与委蛇,是以谈条件时,先将要求提苛刻些,给臣子讨价还价的余地,结果现在王钦照单全收?
听闻王钦在内阁首辅任上已达十八年之久,说他把持中枢也不为过,何以这么容易就俯首了?
这龙椅轻而易举便坐了,就连朝政也这般唾手可得。
忒没意思了。
余下的折子,只要他说东,王钦绝不会提西,到最后,朱承祐忍不住将折子合上,指了指上头,“王大人,孤若要这天上的月亮,你待如何?”
王钦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呛住,他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道,
“钦天监之东有一摘星台,上有日晷及浑仪玉衡,可观天象,殿下若要赏月,臣亦可作陪。”
朱承祐听明白了。
这意思是随便他造。
成。
将官员打发走,朱承祐坐在御案上朝刘瑾招手,待他凑近,便低声问道,
“我爹与王钦是啥关系?”
刘瑾一顿,深深看了一眼朱承祐,垂眸道,“普通君臣关系....”
朱承祐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啧啧,王钦都护我都这个份上,这明显是得了我爹的嘱咐要用心辅佐我。”
刘瑾想起这些年朱谦与王钦之间的刀光剑影,忍不住咳得俊脸发红,严肃道,
“殿下莫要胡乱揣测,总之,王钦此人,可用。”
“嗯....”
时近午时,内侍递来坤宁宫送来的点心,朱承祐盘腿坐在御案上,随手抓来一把塞入嘴里,边嚼边道,“刘瑾,给孤备一份礼,孤今日夜访王相府。”
刘瑾闻言吃了一惊,“殿下,您岂可夜里出宫亲身涉险....”话未说完想起这个皇太子这十二年来都在跑江湖,后面的话只能咽下去,“臣这就去准备。”
中午吃饱喝足,睡了一觉,醒来后闲得无聊,带着五名虎在皇宫四处瞎逛游。
入了夜,便提着一壶小酒,从高高的皇墙翻出宫,沿着刘瑾给的地图,往王府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