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在无人知晓的时刻,与这座衣冠风流的长安城做了最后的告别。
灯火通明的国都繁华如故,明灭灯火闪烁,如九天银河倒悬,城内有宽阔平坦的朱雀长街,烟绵晴波的曲江池,还有万国来拜的巍峨太极宫。
是生他养他的所在。
是他早已熟悉习惯的安乐富贵乡。
他早就在这座城里获得一切。
名望,地位,许许多多人眼里真切的崇拜与仰望。
是无数人一生都求不得的巅峰。
只需要付出一点点自由的代价,在万国衣冠所拜倒的丹陛之下,低一低眉,弯一弯腰,真心实意地称一句臣服,就可以继续所有的荣光。
那样无与伦比的荣光。
全拜这座长安城所赐。
多么的荣耀,多么的崇高。
是很多人所心生向往却求之不得的。
还有什么不满呢。
为什么一定要逃离呢。
少年在冰上滑行,回顾,四望,在渐渐急促的乐声里平静如初,只有越来越快的步法和速度预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紧绷的乐声越来越快。
绷紧的琴弦终于发出“铮”的哀鸣。
再度跃起的身影在空中收起极细的轴心。
搭肩的双手也摆成了拘束无比的形状。
却在落冰的那一刻,情不自禁地自然舒展,暴露出自己最原始真实的意愿。
张开的双臂乘着风。
冰刀交击的声音清脆得像是酒杯碎裂的声响。
只一声,就惊醒在马上踌躇的身影。
他抬起头,望见的是长安最后的冷白月色。
唰唰的破冰声夹杂着尖锐的颗粒。
乐声也变得越来越坚定和激昂。
决心在这一瞬被下定。
整装待发的少年按住腰间的长剑,最后回望一眼曾经以为会就此终老的故乡,只一眼,最后一眼,就毫不留情地抽回了目光。
扬起的长鞭是告别的弧度。
紧接着的跃起则是用决绝的身影斩断最后一丝牵挂。
一去不回的身影在冰上快得像离弦的箭,又似流星般飒沓无比。
是逃离,也是解脱。
是释放,更是畅然。
抛弃一切,奋不顾身奔往未知一切的身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着意气风发的畅快和恣意。
急促的乐声快慢交错,一下下地敲击着鼓膜。
少年也在这乐声里用奔跑的running姿态点冰进入到第一组旋转里。
侧身回旋的燕式姿态里,他伸直了手臂,就像是在拥抱已知峥嵘险阻的前路。
拉起的身躯圆如满月。
他松开冰刀,再度立起时,神色都变得庄重和肃杀。
紧张危险的气氛骤然浮现。
跳动的琴弦惊颤不已。
就像是预告着危险的来临。
是雪满难行的太行山道,也是冰封千里的黄河大川,是地图上不曾标注的歧路,是鸟儿都不敢轻易飞过,从来都不通人烟的山峦。
没有人走过的路。
谁也不知最终会通往何方。
少年在冰上捻转,弯折的膝盖因为疲累而不自然地僵硬绷紧。
考斯腾上的点点碎光流转倾泻,就像是淋湿的雨珠和露水。
下摆的流水纹也在一刻不停的捻转步里酝酿出层层拍岸的飞湍瀑流。
少年陷入泥泞。
唯独肩上的飞鸟与沉鱼安放如故,随着风轻轻颤动。
拉近的摄像头捕捉到精致无比的绣纹和亮片薄纱。
一针一线缝制绣出图案的乔恩先生顿时露出惊喜的笑脸。
就连沉浸在紧张气氛的观众们也不受控制地分了下神。
“为什么要在肩膀上绣飞鸟和鱼?还刚刚好是左右对称的立体图案?这是什么特殊的华国文化吗?”
“鸟在展翅,鱼又格外的庞大,我只想到了一篇课文……”
“我只想到了一锅炖不下……”
“噗嗤,神特么一锅炖不下,难道不应该是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吗?”
华国的网友们都被逗乐了。
其他国家的冰迷则是一头雾水。果然是特殊的华国文化,一会节目过后又要痛苦地查阅资料了吗?上次短节目他们可是查了好久,直到班锐出了完整版的视频解析,才总算弄明白大概是什么意思。
算了算了,还是等班老师的视频吧。
很多冰迷其实并不能立即理解节目的具体含义,但并不妨碍他们继续欣赏节目。
欣赏和理解本就是两回事。
真正打动人心的节目也不需要在完全理解之后才能与之共情。
谁规定听音乐之前必须完全理解歌词和背景才能被音乐打动;谁规定看节目之前必须完全了解表演者的文化背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