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很多,当年的卓沐风还是个正值壮年的江南才子,她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三寸丁,一老一小,颇有《神雕侠侣》黄老邪和小东邪的味道。
“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遇到乔家的小公子是什么时候吗?”
沉浸在回忆中的米灼年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怔得愣了愣,说出来的话舌头已经打结,“外公,您……”
“我都知道了。”
“这么好的病房,又出钱给你开颐年,外公就算老糊涂了也该看出来了。”
对艺术有超凡领悟的人,同样对人情世故有着最敏锐的洞察力。米灼年低头,赧然。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吗?”他问。
……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哪怕是忘了日月星辰,她也不会忘记大院里初见他时的那一眼。
回忆岑寂,白净的脸上没有情绪,“12岁的时候,他来院子里找白峻宁玩。”
她说完,卓沐风却摇了摇头,疲倦的脸上弥留一身倜傥的江南风骨。
“非也,非也……”
“是你六岁那年,他姑姑带着他来杭州写生……”
米灼年一僵。
六岁?在杭州?
她确实记不得了,十几岁的时候可能还会记得很多十岁以前的事,但到了现在,那些有关童年的回忆却愈发模糊下去了。
“二十年了……灼年啊……”
“你小时候好看,大家争抢着抱你,可你又是个性子清高的主儿,”
“当时乔若水看你可爱,抱在怀里,想将你亲上一亲,谁知道你直接咬破了她的嘴唇,当时她鲜血直流啊……”
她小时候咬过乔姑姑?米灼年当场懵圈了,怔怔的说,“外公,您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了?”
“你怎么会记得,”卓沐风笑了笑,手掌亲拍她的手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天花板。
“小乔公子看你咬了他姑姑,等你被放下来的时候,当着我们的面就去亲你嘴巴,”
“他那时候只有九岁,比你高了一个头,跟个小大人似的抬起你的下巴,看得我们一愣一愣的……”
“他估计是想咬你吧,你也想咬他,但两个人当时就是下不了口……”
卓沐风说着就笑了起来,两个两小无猜的小孩子做出这样的动作,看在大人眼里只有天真和烂漫。
造化确实很奇妙啊,谁能想到二十年前阴差阳错吻到一起的男孩和女孩,就算错过了六年,又分别了七年,全世界都把他们隔开、让他们彻底消失在彼此的视线里之后,还是做了夫妻呢?
“年,以后,你可以依靠他了……”
……
出了病房,她一个人走在空荡干净又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
乔承铭值得依靠吗。
她不知道。
她妈妈曾告诉过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世上永远只有自己不会丢弃自己。只有自己可以依靠自己一辈子。所以她即便出身高门,却受着与苏暖玉全然不同的两种教育。
她不愿意去依靠谁,如果可以,她更想和他成为能够相互取暖的灵魂伴侣。
……
就在这时,她在走廊尽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隐约认出他是乔承铭私人医生手下的一个特护,她在茗丞见过几次。几乎一眼就能认出。
乔承铭的烧伤现在已经好了,身体上也没留什么疤,现在既然碰到,她打算走上去表达一下谢意。
步子没走几步,就被说话的声音打住。
只见那人拿着手机,单手叉腰,容色焦急,声音从安静的走廊里就那么传了过来。
“什么!连打个电话都要偷偷摸摸,你们的患者是个什么来头……”
“……”
“可是这边工作已经排不开了……不过为乔先生卖命确实比在岗位上待遇好得多……好吧,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强求了。”
“……”
“听天由命吧,北园里的人,救得活你就上天堂,救不活,等你的只能是无间地狱……”
北园里的人,救得活你就上天堂,救不活,等你的只能是无间地狱。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米灼年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北园,是外界对他们那座大院的别称。
能让他们觉得治好能上天堂、失手能下地狱的人,偌大的院子里,一百多号人,却始终只有那两个姓。
白、苏。
……
到底是谁伤得这么重?
她顾不得那么多,鞋尖一转,转眼消失在那人的背后。
……
不好的预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