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最繁华的城市中, 最贫穷的街道。
那种地方,通常被称之为,城中村。
从记事起, 我就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爸爸”这两个字于我而言,只是作文题目里的名词。
是母亲将我一手拉扯长大,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也是我见过最不开心的女人, 最谨小慎微的女人。
我不知道这样一个在城中村这种地方显得格格不入的母亲,为什么会与我父亲结合并生下我。我只知道,在她的嘴中, 尤其是我们家里没有钱的时候,她总爱将“我要是没跟你爸就好了”、“我要是没生过你就好了”这些话挂在嘴边。
她总是在孩子面前, 絮絮叨叨的讲述着自己的不幸。
我很烦这些话, 从小就烦, 可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资格恨她的人。
她是一个典型的底层妇女, 无论何时都斤斤计较,小气抠门。
她学历不高,遇人不淑,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日子有多难过可想而知。
但她从来没有利用自己的美丽出卖过身体, 也从来没有抛下过我,即便她给予了我所有的苦难。
所以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资格恨她的人。
可在我只能穿着邻居小孩不要的破球鞋,被班上有钱人家孩子的小皮鞋踩来踩去嘲笑时, 我还是会忍不住的愤懑:
为什么别人的人生一片光明高高在上, 而我的人生就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明明我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不甘的种子一旦种下, 就为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我不是不想成为那种受尽大人小孩喜欢的好孩子、好学生, 没有人想一出生就成为被讨厌、被害怕的人。
可我的生存环境并不允许我光风霁月, 富丽堂皇的度假酒店是不允许出现老鼠的,下水道也不可能生出华丽的孔雀。
我只是一条拼命想要生存下来的鬣狗,在我的成长环境里,没有那么多温暖和善意,甚至没有一丝光透下来。
四面八方都是高楼,将我压得喘不过气。
夜晚是一小格一小格延绵不绝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把本就逼仄的天空映得愈发明亮。
但这样的光照不到我的身上,我从出生起,就没有在这座城市布满光污染的夜晚见到过星星和月亮。
我只能在厚屁股电视上,在语文课本上,在中秋节街道的广告上,借助它们去想象我心目中的月亮。
银色的,冰冷的,远远地挂在天边,伸手去够也够不到。
我那时候从未想过月亮会向我而来,从未想过月光会照在我身上。
我是男孩,随着一年一年的长大,越来越高的个子和越来越大的力气可以替我妈教训那些想要欺负她的男人或者女人,也可以替我自己争得在这个城市里生存下去的一席之地。
所以我野蛮的长大,不得不野蛮。
长到十五岁那一年,我升入高中,已经是那一片远近闻名的劣等生和刺头了。
我手底下有一帮子小弟,上课对我的吸引力还不如带他们出去跟抢地盘的打一架。反正我还没成年,就算是被抓进局子,也不过是被教育几句然后放出来。
我妈才不会去领我呢,她嫌丢人,所以警察问你家里人呢,我就嚼着口香糖装作很不屑地说,我没爹,妈也不管,您看着办吧。
每次这种时候,警察都会用一种很惋惜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深深的叹一口气,不仅好好的把我放了,还会再塞我几十块钱,让我自己打车回家。
次数多了,我都能和警察混熟。
那几句台我说的倒背如流,但每次说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期待的看着门口,看看我妈这次来不来接我。
没有一次期待不是落空的。
我知道她更想让我好好读书,以后好出人头地。
因为她自己就是没读过什么书才会被我爸轻轻松松骗到手再被抛弃。
可是她不知道,我根本没有办法好好读书。
读书要读多久才能混出头?
我问过我们班上的书呆子。
他掰着手指给我算,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按现在的就业模式,恐怕还得读个研究生才能够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
十几年的时间成本,还有不计其数的金钱成本,我付不起,我妈也付不起。
我从很早就知道了,读书是很多人的出路,但唯独不是我的出路,我必须尽快能够承担起她和我的生活,否则等待我俩的就是死路一条。
我后来也想过,会不会是因为小时候生活环境太艰苦,所以我才会患上低血糖。
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至少和后来的事比起来,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事。
遇见苏绥真的是一件很巧合的事。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毕竟那所高中近几届的学生恐怕没有人没听过他的名字。
学习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