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不到声音,但仍能感受到对面无声的疑惑。
我有点好笑地俯下身,注视着眼前这具尸体,顺手切换到相机拍了张照,然后语气轻快地发给了对面:
“看,是你的尸体哦,杰君。”
黑色长发被血污浸透黏在了一起,像块脏兮兮的抹布,暗紫色的眼眸半睁着,虚无地映不出光亮。长得与夏油杰一模一样的人只剩下半截身体,背靠着树干,肠子被拖出长长的一截,断口处渗出的血水把泥土染成了红色。
我摸着下巴又看了几眼:
“你这死相还挺有艺术感的嘛。”
对面沉默了一会,似乎陷入了混乱之中。再开口时,语气变成了熟悉的无力:
【这哪里有了啊?】
我装作没听到:
“不知道出去后照片能不能保留,能的话我要把它裱起来,放在公共休息室里,走过路过都可以来拜一拜。”
【……那我要收肖像的授权费。】
“呜哇,知道开玩笑了,终于意识到自己才是中招的那一个了吗,杰君?”
【毕竟你这个“真货”实在是真过头了。】
【刚刚没反应过来……冷静下来回想,很难不意识到差别。】
夏油杰的声音很平静地分析道,
【因为没有感觉到咒力,所以中招了也没有察觉。最开始还会产生违和感,次数多了,就没心情去怀疑了——这次多亏你来了,沙条。】
我有点好奇:
“又是周目,又是次数,又是真货什么的,杰君,你被混淆记忆后,是遇到了很多个假的我了吗?”
没等他开口,我若有所思地补充道,
“不对,你的反应有点奇怪——不仅是假的我,还是死的我吧?
“或者说,反复死去的我?”
【……】
这沉默正是无声的肯定,得到肯定的我继续推理:
“而你就像游戏里的玩家一样,反复从读档存档,试图救下死去的“我”……真不愧是你呢,杰君。”
【……这是嘲讽吗?】
“没有哦,是真心话。同一件事反反复复做,换作我早就不耐烦了,杰君真有耐心呢,真不愧是你。”
我用赞叹的语气说道,然后随意地问道,
“对了,我的尸体的照片呢?也拍给我看看吧。”
【……我拒绝。】
“诶?我都把你的尸体照片拍给你看了哦,这是礼尚往来。”
【谁会用彼此死相的照片做礼物啊。】
隔着电话线也能听出他很头疼,
【先想办法集合吧。】
【既然正确的电话能接通,那就说明我们现在在同一个地方,你在哪里?】
“嗯,我在——”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周围的景色忽然变了。
–
我在坠落。
夏油杰的尸体消失了,连带着周围的杉木,以及脚下坚实的土地。
视野被深深浅浅的蓝色所占据,我愣了愣,才意识到,那是天空。
眼前是没有任何建筑物遮挡的天空,背后是柔软厚重的云床,我暴露在这纯澈的蓝色里——目前正在从大约是平流层的位置下坠。
咦,说起来,硝子捡到我的时候,我是从哪里摔下去的来着?
我有点疑惑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得出了结论:
“不对哦,我不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没有回答。
“你听到了吗?让我【做梦】也稍微专业点吧?”
我很不满地朝那个装死的存在比划手势,
“这里的海拔高度太低啦,嗯,水的沸点没有接近人体常温,所以应该还没超过阿姆斯特朗界线——我至少也得是从卡门线那里掉下来的吧?想用这种程度杀死我也太瞧不起我了。”
一片静默。
读取了我部分记忆、试图编织【噩梦】的东西,似乎打定主意要装死到底。
亏我还稍微耐心了一下,想看看它能做到什么程度的。如果能编织出有趣的噩梦,可以考虑考虑饶它一命。
现在嘛……
“你真的很没礼貌。”
我语气不快地宣布,
“而且还缺乏创意,审美低下。”
“——得好好反省才行。”
话音落下的同时,我向着天空伸出手。
【大迷宫】与【烂片世界】虚幻地交叠着,顺着我目力所及,开始挤压这片噩梦的空间。
正如在咒力运用时,唯有领域才能对抗领域一样。
想要强行撕碎这片虚假的天空,自然得用同样性质的力量。
如果一个不够,就用两份恶魔的力量一起。
随着我逐渐扩大版图,天空崩毁了。
纯澈的蓝色被撕下一片,宛如舞台上被扯烂的帷幕。【噩梦】被重置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