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远去,谢融灯侧头看向那大开的牖窗。
他抬手,手指盖住眼睛。
视线被遮盖,黑暗一层层涌了上来,他的神智在这黑暗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抽丝剥茧去回忆刚才的事。
但是大部分的影像都模糊了画面和声音,唯一能记清的是,他对岳溪施虐时,岳溪难受痛苦的声音。
“是心魔吗……”
他低声道。
他有过心魔的前科,虽然那些记忆他记不清了,它们仿佛受到了什么限制,被封禁了起来,偶尔间,他会想起一些片段。
他将剑插\入岳溪的身体,镜子里的他黑发散落,眼睛一片血红。
他又头疼起来。
伴随着的是一种歉疚的情绪,对沈岳溪的歉疚。
谢融灯起了身,以手结决默念了一遍清心咒,这种情绪方才被压了下去。
“该去练剑了。”他说。
他背着身上的木剑,朝外面走去,然而刚刚踏出一步,他忽然顿住脚步。
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感到一种异样的毛骨悚然,这种毛骨悚然来得突然,没有任何的铺垫,没有任何的缘由。
紧接着,他的视角起了变化。
他的眼睛仿佛不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别的人的眼睛,不……或许不能用人来解释。
没有人的视线会是这样的。
所有的景物都是死惨的幽绿色,掺杂着白色,而那景物,有些熟悉,是天衡宗的雾灵山天堑,唯一特殊不同的,是一根红线。
空气中飘着一根红线,那根红线指往雾灵山下。
顺着那根红线,视线一点点晃了下来,落在地上。
谢融灯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好像他的眼睛成为别的东西的眼睛,而那所谓的“别的东西”,眼睛里还有很多眼睛,细细密密,每只眼睛所看到的东西都是重叠起来,重叠起来的视角让他的脑袋无法承受,只觉得头晕眼花得剧烈。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木柱上。
这是……什么东西?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然而就算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那种奇怪的、诡异的视角依旧毫无保留的继续着。
寻着那根红线,祂开始下了雾灵山。
扭曲的、绿白的、晃荡的视线。
视角的移动很慢,慢得像是蜗牛一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起来很缓慢,却几个眨眼就已经来到了雾灵山下。
大乘境修士?
不、不,不是修士,修士眼睛所看到的世界,绝对不会是这样。
这是……怪物的眼睛。
只有怪物的眼睛,才会看到的是这样的东西。
谢融灯死死按住自己的眼睛,额上渗出了冷汗。
在谢融灯被这样的视角所折磨的时候,他身体中的元婴也有了异动。
自从结婴之后,元婴的眼睛一直都是闭着的,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几次都找不到问题,谢融灯便也没去在意。
现在,体内的元婴睁开了眼。
漆黑的眼瞳占据了元婴的眼眶,在那眼瞳中,有着更多的眼睛,它们混杂在一起,来回快速的转动着。
谢融灯并没有看到。
当然,他察觉了元婴的异动,然而当他分出一点心神去看元婴的时候,元婴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简直在正常不过了。
谢融灯收回心神,痛苦的伏下身体。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快炸了。
那个东西来到了雾灵山下,在雾灵山下晃悠了一会儿,此时两名弟子无知无觉迎面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聊天。
诡异的是,谢融灯无法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嘴巴里发出来的语言就像是一种其它物种的噪声,“咕叽……咕叽……”
两个弟子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那咕叽声也越来越大。
“哈……”他听见从身体内部发出的喘息声。
像是深渊中传出的某种腐朽又古老的呼喊。
而那当然不是他的声音,那是祂的声音,晃动的视角中,两名弟子已经来到了面前……
“逃——”他按着眼睛,眼球不安的跳动着,大汗淋漓:“快逃——”
他感到了危险,那种危险比他从前遇到过的所有的东西加起来还要危险,他清楚只要那个东西愿意,那两名弟子就会以无比绝望和凄惨的方式死去。
按理来说那两名弟子应该已经发现它的存在,毕竟这样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了,但是他们却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它的存在的意思,他们互相笑着,下一刻,在视线中放到最大,又消失得没有任何痕迹,唯独咕叽声还在继续。
就仿佛是……穿着怪物的身体走了过去,消失在了怪物的视线中一样。
下一刻,又有一双眼睛从这个怪物的背后睁开。
谢融灯看到了两名弟子正在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