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雁北的时候, 钟夫人就张罗着给钟遥找媳妇儿, 一开始还要给许观尘找。

某日相看失败, 主要原因在钟遥, 隔着屏风, 钟遥给人家姑娘讲大漠孤魂的故事, 讲得可起劲了, 还带用手比划的。

回来之后, 婆子传达对面人家的意思：“呃……这个……苏老爷比较中意……小公爷，想问问小公爷有没有结亲的意思。”

钟夫人便转头去看许观尘。

许观尘原本就是陪着钟遥去的，没有这个心思，这时候摇头摇得像拨浪鼓：“西陵未灭，无以家为。”

钟夫人叹了口气：“好吧好吧, 随你喜欢。”

于是钟遥也学他的模样，摇头道：“西陵未灭，无以家为。”

钟夫人按住他的脑袋，咬牙道：“人家说到你了吗？”

钟遥捂着脑袋委屈。

送走了婆子, 钟夫人叹了一声, 语重心长道：“我也知道, 我总逼你, 你心里不好受。但是——”

钟遥觉着自家娘亲心情不好, 想要哄哄她, 但是钟夫人凑近了看他：“我要是不推你一把, 你这辈子能找到一个吗？”

钟夫人掐着小指尾：“就一个。别人家的公子哥儿, 都娶媳妇儿了, 你不花心，娘理解，但是你总得娶一个喜欢的，证明一下能力是不是？”

钟遥刚要说话，钟夫人又道：“就一个。你收藏了这么多的兵器兵书，发挥一下你找这些东西的能力，找一个姑娘家，很难吗？”

钟遥点点头：“很难。”

钟夫人无奈地抹了把脸：“行吧，别家夫人都以为我生的是个女儿，为了死撑面子，还让女儿扮男装，所以你老是不找媳妇儿。”

别人家的想象力，还都挺丰富的。

“娘。”钟遥撩起衣袖，握紧拳头，“你见过如此健壮的女儿吗？”

钟夫人笑着捏了他一把，站起身来：“行吧，别闹了，那家茶馆的点心是真的难吃，又甜又腻。娘亲给你们下馄饨吃，顺便安慰一下我第三十七次相看失败的儿子。”

厨房里，钟遥抱着盆子，用竹筷搅肉馅，钟夫人挽起衣袖，开始擀皮儿。

许观尘捧着小碗——

钟夫人用擀面杖指他，钟遥用竹筷子指他：“站好等吃，不许乱动。”

从来都毛手毛脚的许观尘。

馄饨出锅之后，三个人搬了个小桌子，就坐在屋檐下。

钟夫人道：“阿遥，你跟那姑娘讲的故事还没讲完，那个什么大漠孤魂，然后呢？”

“噢。”钟遥答道，“那个孤魂他就在古姜水那一带游荡，吞吃骆驼马匹，绞成肉渣又吐出来，连骨头都绞烂了，还带着血丝……”

许观尘默默放下手中的碗筷。

钟遥问道：“阿尘，你怎么不吃？”

“绞成肉渣……”许观尘把馄饨推得远一点儿，“骨头都烂了，带着血丝。”

钟遥一愣：“我说的是野鬼啊。”

许观尘点头：“我只是吃不下了。”

钟遥应了一声，实在是不甘心，又道：“我真的是说那个野鬼。”

钟夫人看看他二人，忽然道：“阿遥，你是不是喜欢你弟弟？”

钟遥从大碗里抬起头来，一脸疑惑。

许观尘用筷子戳肉饼的动作一顿，筷子滑开，他也慢慢抬起头来，一脸疑惑。

“娘？”

“姑姑？”

钟遥与许观尘对视一眼。

“您的眼睛是不是坏了？要不就是脑袋。”钟遥放下碗筷，想要试试钟夫人的额头。

钟夫人拍开他的手：“一人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

钟遥道：“我又不是找死，我连个肉饼都不敢跟他抢，我还敢招惹他？”

许观尘道：“我喜欢五殿下……”

“嗯？你喜欢谁？”钟夫人与钟遥齐刷刷看向他。

许观尘自觉失言，忙改口道：“我是说，我喜欢五殿下……也不喜欢我哥哥。”

钟遥拍拍他的肩：“阿尘，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那时候谁都以为许观尘与五殿下萧贽关系不好，钟遥只是觉着，许观尘立下这个誓言，实在是太狠了。

钟夫人也道：“阿尘，不要紧张，姑姑随口一说而已，你这样说话，以后很有可能会成真的。”

以后很有可能会成真的。

许观尘低头啃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