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洛飞白。”
洛飞白哪敢如贾玩一般, 坐着同乾帝说话,双膝跪地:“陛下。”
乾帝拿起一本折子,看完批过, 又拿起一本,才道:“可知朕为何不杀你?”
语气随意。
洛飞白迟疑了下, 低头:“罪臣不知。”
乾帝低头批阅奏折, 口中道:“朕不杀你, 不是因为你有功,狡兔死走狗烹的名声,朕不怕。那五百死士, 朕更不放在眼里……朕不杀你,是因为你有用……你现在, 还有用吗?”
洛飞白额头触地,没有说话,冷汗慢慢从额角滴落。
乾帝留下他,原是为了冒充顶替那个人,可如今,他顶替不了那个人, 那个人也无需他顶替。
不由苦笑,乾帝也罢,赵轶也罢,周凯也罢, 甚至刘总管, 甚至侍卫所的侍卫们, 或许还要加上他洛飞白, 在那人面前, 和在那人之后, 全然是两幅面孔。
乾帝没再理他,批完手上的折子,扔到一边,朱笔也扔了,叹气道:“这些人,废话是越来越多了,看的人心烦。”
向后靠上椅背,闭眼。
刘总管上前,手指在乾帝头上的穴位按压,道:“主子头又疼了?要奴才说,贾大人难得过来,陛下就不该这么快放他走,好歹也让他在这儿打个盹儿。主子您心情也好些。”
乾帝“噗”的一声失笑,道:“你还真把他当成吉……那什么来着?”
“吉祥物,”王公公接话道:“贾大人造的新词儿。”
乾帝被刘总管按得舒坦,放松了些,道:“你这老狗,在外面晃了两日,都舍不得回来了罢!”
“冤枉啊皇上!”刘总管道:“老奴这两日见不着皇上,日也思、夜也想,吃不香,睡不着……”
“呸!”乾帝骂道:“果然是越老越不要脸!”
又道:“这一路可还太平?”
“太平!”
刘总管捡着路上有趣的事儿说了几件:“……旁人烤的都不行,喊难吃,独老奴烤的,足足吃了三个鱼肚子,若不是殿下怕他吃撑了闹肚子,不许吃了,还要呢!
“皇上您是不知道,贾大人犯困的时候,不知道多乖,让抬胳膊抬胳膊,让蹬腿蹬腿,一牵就跟着走……要不是大家伙儿看的严,说不准又被人贩子捡走了。”
说到“人贩子”三个字,心中一凛,顿时禁声,好在乾帝并未计较,反倒道:“朕也是奇了,你往日同朝上那些人分的清清儿的,生怕沾上什么,朕看逸之待你也就一般,怎么就上赶着往前凑?连在朕这儿都是,穿鞋子系衣裳……他睡的跟头猪似的,知道是谁服侍他?白巴结!”
刘总管笑道:“贾大人年纪小,性子也好,老奴看着亲切,忍不住就想亲近。”
乾帝睁眼,瞥了他一眼又闭上,刘总管自己打了下嘴:“其实也有些缘故。
“去年贾大人刚入职不久,老奴有一次晚上下了差,偷懒从假山后面抄小路过去,看见贾大人帮一个五1六岁的小太监拔草。
“那孩子原是打坏了东西受罚来的,天都黑了还剩一大半,手被划的血迹斑斑,一边拔一边哭。贾大人也没哄他,也没带他去找管事求情,就蹲在地上帮他一起拔。后来草拔完了,就拿出一锭银子,揪成指甲盖大小的一片片,给那孩子藏在身上,又教他拿一片给管事的,告诉管事的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其实这事儿,对贾大人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崩管跟谁说一声就得,可那孩子,日后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一个最下贱的奴才,死了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偏贾大人肯为他费心,肯帮他一起干活儿,也肯体会管事的难处。
“那时候,老奴就觉得,贾大人和其他人,不大一样。
“不怕皇上您笑话,老奴是残缺人,自个儿心里有根刺,哪怕旁人不说什么,都觉得他们看奴才的眼神不对。许是这件事,让老奴产生了错觉,老奴再见着贾大人,就觉得他看老奴,不是在看一个太监,不是在看一个奴才,也不是在看一个皇上身边的人,而是在看一个‘老人’。”
王公公道:“奴才也是第一次见到贾大人这样的,人人都嫌奴才们腌臜,他倒好,小太监穿在身上的衣服,他借来就穿,跟侍卫大人们勾肩搭背,跟奴才们也勾肩搭背,半点儿不嫌弃。走在路上,遇见累的喘气的老大人他扶一把,遇见上坡的粪车,他也扶一把……又奴才看见偷偷笑话他,他也不生气,下次照样。”
“外面那些人看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其实就是傻小子一个,”乾帝嫌弃道:“林如海那厮,哪会教什么学生?越教越傻,越教越傻啊……”
“您看您说的,”刘总管道:“贾大人不是您教出来的吗?”
乾帝冷哼一声,坐起身来,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洛飞白,语气平静,道:“朕长在天底下最脏的地方,难得看见这么干净的人。他在朕身边的时候,朕还可以护着,到了外面,朕不放心。江湖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