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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挺矛盾的。
一方面,这傻小子这么久都没猜出他的身份,让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他猜出自己的身份。
少年天子仅仅将他当做一个平凡的务农之人。高兴时,会在他面前爽朗地笑;委屈时,也会抱着他嚎啕大哭。这种鲜活的感觉对于他来说非常新鲜。
他也有过儿子,而且是好几个。皆为少年聪慧、知书达理之人。
从未有过这般蠢的。
但就是这个蠢到不行的小子,却鲜亮得如同那年秋日、田地里金灿灿的麦子。
特别是他开心得大笑时,让他想起了少年时代在南阳务农的日子。曾经褪色的时光从记忆的深处翻了出来,那也是他自己、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还是不希望这蠢小子猜出来吧。
免得他面对自己时压力过大,变成刘庄那样。刘庄虽然是他最为骄傲的儿子,但一想到这蠢小子也变成那般恭敬谦逊的模样,便觉得太过无趣。
还是像这样比较顺眼。
***
刘。
柳珩后知后觉地听到一个“刘”字。
“哪个刘?”他诧异地睁大眼睛,一下子站了起来。
“与你一样的刘。” 文叔挑了挑眉,好笑道,“难道我这乡下种田的,就不能姓刘?”
“也不是啦。”
柳珩有些泄气,失望地长叹一声,“本打算换个姓的,但是您竟然也姓刘,那我岂不是换不成了?”
“跟我姓,不是挺好。”文叔拉了他起来,“走了,时间有点晚。明日不是还有早朝?”
“……真是不想去啊,文叔。那整一个烂摊子,我头疼得都想撞墙。”柳珩小声嘀咕道,“我宁愿跟文叔姓乡下种田的刘,也不想姓洛阳这个皇帝刘。”
文叔扶额,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
他不知道普通人家里养小儿子是怎样的。但能想象到的,估计也就像这蠢小子一般吧!
***
柳珩自去寻了一处房间睡觉。
锦秀山庄非常之大,空置的院落也很多。他就挑了离文叔最近的那处院落,作为自己今后的居所。
一夜无梦。
翌日,才寅时左右,他就被鹩哥的嘎嘎声给叫醒了。
“小珩珩,快起来!”鹩哥跳到他被子上蹦跶,“我可是为你在永宁殿值了个夜班!感不感动?”
“感动啊。”柳珩恋恋不舍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摸了摸它头上的毛毛。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睡床,还是这种如白云一般玄幻的床,比那只能睡榻的永宁殿真是要好太多。
“那以后我帮你值夜,你也能睡在这儿。每晚十积分,好不好?”鹩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柳珩的表情,期期艾艾地说道,“只要十积分哦,挺便宜的。”
柳珩不由失笑,感觉鹩哥为了积分,也真是挺拼的。
其实只要它不擅作主张,他也是挺好说话的。
“行啊,以后就这么办吧。”柳珩抱了抱它,“辛苦你了。”
“我们鸟族不挑床的,”鹩哥扬起脖子,傲娇道,“站在枝头都能睡!不像你们柔弱的人族。”
柳珩懒得与它争辩人族是否“柔弱”这个命题。
他坐起身来,直接下了床。因为这里没有小黄门帮忙,于是他试图自力更生,自行穿上鹩哥刚从永宁殿里带来的全套大汉天子冠冕。
愿望是美好的。
但这套天子服饰实在太过复杂。他一个人试了好久,最后还是文叔寻了过来,才在他的帮助下,勉强穿戴好这套冠冕。
晨光微熹,天色将明。
几粒稀稀落落的星子点缀在淡青色的天幕中,窗外渐渐出现一抹白色的天光。
“早朝快到了,走吧。”
文叔看了看窗外,蹲下身,帮他最后整理了一番衣冠,“到时候,我会站在你身后。不要紧张。”
“哦,好的。”柳珩点了点头。
忽然,他心念一动,随即拉住了正往外走的文叔。
柳珩点开透明的面板看了起来,果真找到一个他十分需要的功能:临时版传音入密,10积分。
“文叔,我们买这个好不好?到时候在早朝上也方便交流。”他指着面板给文叔看。“看,用这个说话,别人听不到。”
“你决定就行。”
文叔点了点头,那双愈发幽深的眸子一片沉静。
这是他在隔了几乎两百年之后,再一次上朝。
呵,还真想看看他当年一手打下的天下,变成了怎么样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