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宵尊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历练, 一个人对战高阶妖兽, 一个人面对数名魔修,受伤了时也是一个人挣扎着把伤口包扎好,被逼到绝境时也是一个人提剑迎面而上, 她已经习惯了,且没觉得这份“习惯”有什么不妥。
有人告诉她, 找个道侣吧,既能排解孤苦又能顺便双个修提升一下实力,被她冷冷一句话堵了回去。
“我一人能做到的事,何必要两个人。”
后来, 道侣的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她却意外地在途中遇到了三个风格迥异但偏偏能聊到一块去的道修。
酒楼里的误会使得他们相遇, 随手救了他们几次又点出他们修炼上的不足, 对她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却让他们莫名赖上了她。
什么事都爱叫上她,她若是置之不理, 他们就带着最烈的酒一遍遍敲着她的房门, 她从没遇到过这么死缠烂打的人,只好开了门,让他们进来, 最后一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 她眼皮都不抬, 袖子一扫, 伴随着“咯吱”一声,三人乐呵呵地就走了进来。
受他们的影响,明明辟谷的她也会肚中饥饿,被他们拽着享尽了凡间的美食。
尺宵尊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习惯”了耳边是肆意笑声,眼前是美食烈酒的生活,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直到天罚结束,尺宵尊飞升成神,走在一群位列仙班的神仙当中,抬眼打量,所有人的神情都很淡漠寡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般无趣,她才发现,那三人竟是如此生动。
她坐在石桌旁,捏着小酒盅轻轻晃着,对着漫天的金色霞光,扬起了酒盅,在空中作势碰了一下。
今日不醉不休。
那帮神仙都不太喜欢吃酒,醉酒后的失态是他们无法忍受的,腾上大脑的酒意也很恼人,只有他有空的时候愿意陪她吃几杯。
她时常从冰凉的石桌上突然惊醒,伸手一推,乒里乓啷酒盏倾倒的声音,那人坐在对面自顾自地吃酒,末了还点评她这里的点心不够精致。
她垂着头,手指把玩着酒盏,突然笑了一下。
那人颇为惊悚地看着她。
他还没见过这样的笑容,她不会吃酒把脑子吃傻了吧。
后来天界发生的一件事证明,她果然是个傻子。
那时天兵在四处寻找她,整个天界被他们弄得紧张兮兮,他如常走进自己的庭院时被暗处等待许久的她一把抓住,她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只有那双瞧着他的眼睛,死灰复燃了。
她很用力,温热的手指紧紧按在他的手臂上,仿佛穿过重重阻碍灼伤他的皮肉。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尺宵尊递给他一盏灯笼,灯笼里没有蜡烛,只有三团飘飘荡荡的赤红雾气。
她说:“拜托了。”
他完成了她的请求,匆匆回到天界时发现她被天兵们差点射成个骷髅,竟然还吊着一口气垂死挣扎。天界最高的掌权人没有给她最后一击,反倒是顺着她的心意让她披着新壳子滚去修仙界,直到惩罚结束。
于是,尺宵尊——姜瞒如愿回到了修仙界,挖出了三只小骷髅,一一复活了她的挚友们。
暮暮说,她性情大变,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或许吧,她待人确实没有从前那般疏离冷情了,但她真正在意的只有暮暮,雀禾,任清盟,她的心脏是为他们而跳动的。
但她没料到,自己很久很久以前,会跟一个男孩有过一段可以说是生死相依的日子。
那个男孩在无域里的表现非常好,沉着冷静,果敢冷绝,他们成功逃离了魔域,却因为那几十个魂识而失去了这段记忆。
两人变成陌路,男孩长成了外表风光霁月实则小气别扭的仙君,并明里暗里透露出他对她炽热的情意。
她觉得他是受到无域里依靠她的影响,且她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一个准备赴死的人还是不要耽误别人的好,于是她郑重地拒绝了他,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注定成不了神,以此希望他打退堂鼓。
但是没想到,这位慕仙君比暮暮三人还要执着,不仅没有打退堂鼓,反而顺着她的话猜到了她赴死的心态,又循循善诱,想尽办法跟上她的步伐,表达想跟她并肩作战并在关键时刻保护她的愿望,实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是草木,不可能不动容,但她骨子里就冷静理性,在那样一个结局下,她给不了回应。
也许,从内心深处,她还是把自己置于山巅之上,习惯了独自一人承受所有,不把任何人牵扯进来。
她不想欠下什么。
他却一遍遍地用行动告诉她,山巅之上的风景,他想陪她一起看。
再强大的人,如果能在疲倦的时候可以放心地在另一个人的怀中安睡,总是好的。
不喜欢可以是很久的事,喜欢却只要一瞬间。
姜瞒说不上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慕启琛有了好感,就像她习惯了一听到脚步声就把房门挥开放那三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