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妈的打量下，高行周拖着两个行李箱坐上通往B1层的电梯。

高行周是最后一名出站的乘客，在他之后，出入口被封上。

韩国是有流浪汉的，在首都首尔，这一人群看上去比周边城市只多不少。

每逢下雨天，各大地铁站和地下通道这些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成了流浪汉们集聚的场所。新沙站1号口的两侧被五个人占据，围在一块喝着半瓶不知打哪捡来的烧酒。

有人吹嘘曾经；有人劝酒，好似他们身处高档会所；有人闷头喝酒，毫不在意一次性塑料杯中发散的异味。

在高行周逗留五分钟没有动静后，谈笑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刻意变轻的碎语。

“这鬼天气，真冷啊。”谁开口说了一句。

搓着双手取暖的细微声响在半开放的环境里，清晰地传达高行周耳中。紧接着，是裤子和纸板摩擦的声音。高行周背对着他们，脑里却不断想象他们互相使眼色的画面。

胆再大，也还是个孩子，他清晰地感知到两臂汗毛倒竖。

留下，还是冒雨晃荡在街头，一瞬间有了决断。

“呀！孩子！”有人冲高行周喊了声。见他不理，随手拿起一只捏扁的易拉罐罐头，对着他的脑袋扔去。

受击的头微微偏了下。

粘腻的碳酸饮料残渍溅出，顺着被雨水沾湿的黑发滑落，在耳后的肌肤留下蜿蜒的一条曲线，消失在墨色卫衣中。

百事可乐罐头跌进雨幕，雨水很快就在它凹陷处聚成一滩。

“啧啧。”那人得意地拍拍手，“再练练，柳贤侲选手该没饭吃了。”

“喂，小孩子！离家出走？”另一人走近，狠狠抢过他的两只行李箱，“这么冷的天，借几件衣服给大叔们穿啊。”

高行周转身，强装镇定：“东西可以给你们，我保证不会报警，但…”凶狠的凤眼的确有几分唬人的样子，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

紧张地盯着那个始终坐在纸板上没发过话的流浪浪。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口袋里的左手紧紧握住手机，小腿肌肉蓄势待发，一有不对劲就跑。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及了对方敏感的神经，肩膀被狠狠推搡一下，黑色的羽绒服外留下半个灰色的手印。

高行周踉跄倒退几步，摔下三阶台阶，整个人直直往后倒。

只闻一声惊叫，从背部的受力感来看，是撞到了什么人。

田征国觉着自己大概天生和这个地铁站不对付，刚来首尔就在这里碰到个小流氓。现在只不过单纯路过，又被撞！

不过饱餐一顿的他心情还算不错，捡起用来装剩菜的黑色塑料袋，准备看看撞他的人是谁。

道不道歉无所谓，他发誓他真的是随意看看！

哪知会被赖上。

“手机为什么关机了？你知道我在这等了多久？”站在雨中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手，紧紧抓着。

“征国啊，这位是？”方时爀问。

这些人…不像坏人。大半夜，附近没有车站，在地铁停运的情况下，想再找到其他行人，太难了。

高行周心急地抢在前面开口：“我是他亲故。”

田征国瞪圆了兔子眼，堂皇地听着眼前比他高出了一个头的少年，对方PD nim和哥哥们撒谎说是他亲故。

“我真的...”田征国急急地想争辩，想挣脱少年那只冷冰冰没有温度的手。可他看到了高行周眼里的慌张和害怕，以及地铁口虎视眈眈的流浪汉们。

“我真的是忘记把现在的手机号给你了。”他改口了，不再试图强调自己不认识高行周，硬着头皮认下，“他住一晚马上走。”

只要能跟着这群人离开就行，高行周终于松了口气：“我就住一晚。”说会住下，不过是为了迷惑抢他箱子的流浪汉们。

果然，本来半信半疑的流浪汉，一脚把箱子踢出他们的地盘。他们躺回自己搭建的纸板上，好似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争执。

方时爀不可能相信高行周的胡话，但在没有脱离流浪汉们的视线前，他默认了两个孩子的关系。

雨水在破旧褪色的伞面滑下，田征国握着伞柄。路灯下，他细细端详高行周的眉眼，联想到害他损失了一个红豆包的小流氓，眼睛再次缓缓瞪大。

“我不是坏人。”伞下，高行周轻声说。

“哦。”田征国干笑，身子悄悄地远离了些。

好人坏人，他说了不算。高行周知道，他们带他走，不过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

身上能证明身份的只有护照，和一张皱巴巴的考核表。其实根本不需要，再走一段路就该分开，他的品行如何和他们无关。

但那个时候的高行周正经历一次挫败，他渴望被认同，随便什么方面都好。

所以他拿出了纸团，一点一点在田征国面前展开，展成它原来的样子：“我是YG的练习生，今天被淘汰了…”

在外人面前诉说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