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苻坚沉声道。
众人散去,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他与掌灯的小厮。苻坚抚着扶桑的眼睛,只觉得困倦。上一次见它,还是多年前鱼歌策马上长安去找他们,他记得她赠给自己和苻苌兄长一人一封小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不知道那张小笺上写的是什么,也不知苻苌兄长的那封小笺上写的是什么。
苻坚坐在鱼府花园中,听着水流声,忽而想起初见时,他不过是七八岁的儿郎,他随祖父到鱼家作客,席中祖父许他离席,他便随舅父李威外出透气。不想才出门不久便撞到鱼小妹在水中挣扎起伏。鱼歌被舅父李威救起,醒来后只指着他有些恼怒地问:“你这小孩儿,看着我干嘛?”
“你不也是小孩儿吗?”曾经的他,也是小孩子心性,出声反驳道。
他还记得鱼歌满脸疑惑看着自己,不久后抬起头出声反驳:“我跟你不一样!”
还是孩童的他问:“怎么不一样?”
舅父见他俩抬杠,便笑道:“许是你男儿郎,面前的却是个女娃儿。”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苻坚的近卫在鱼府上下查看,其中一人在院子里看到了鱼歌,想起从前郎主对鱼小妹的情谊,又记起鱼小妹如今是宫里人,于是打定主意瞒住不报。飞身到了别的院子去。
“回郎主,没人!”一名近卫返回苻坚近旁,向苻坚回复道。不久,另一名近卫返回苻坚身旁,回到:“回郎主……没人!”
“没人?”苻坚并不信,怒道:“再去找!”
看苻坚一脸执念,两名近卫为了难,方才未敢走远,唯恐这是计,唯恐他们离开后有人暗算郎主。
只听苻坚独自喃喃道:“没人?怎么会没人?”
随行的小厮见状,便出声道:“郎主,只怕是马儿遇了贼如今自己回来了,这府上,怕是真没人呢?”
“哼,呵哈哈哈,好一个没人!没人,是吧?我自己去找!”苻坚冷笑数声,起身走了开去,扶桑在这府里,这鱼府里果真没人么?
“郎主,歇息一下吧!”
“郎主,夜深露重,咱们回去吧!”
“郎主病体未愈,千万保重啊!”
众人劝不住,只跟着苻坚在鱼府中到处走,断壁,残垣,残花,杂草都看过,哪有半点人影。绕回最初的花园中,月光下,扶桑依旧在旧处。苻坚坐在花池边喘息未定,凝眸间,心底念到:真的,没人吗?
看见脚边的香烛,苻坚心底难受,到底还是自己想多了么?死者已矣,不信事实,又何尝不是对亡灵的不敬?念罢,苻坚命人布起灯烛,祭奠亡灵。
另一边,鱼歌跌坐在院子里念着从前种种,起身来,手里拎着先前买的糕点走出小院。假若父母亲和鱼汐他们都没事呢?或许只是秦晋两国战乱殃及洛阳,父母携手鱼汐逃走了而未来得及告知她呢?
鱼歌抽了抽鼻子,边走边安慰自己道。拾阶而行,绕过竹林,拂过蕉叶,走到花园边,远远的,只见清冷地月光下有人点着香烛正在对月祭奠。不远处,是掌灯牵马的小厮。
鱼歌一步步走近,祭奠的人身旁的侍卫听见脚步声,拔剑飞身而起,眨眼间两把泛着清辉的剑便架在了她脖子上。
不远处祭奠的人不为所动,默默上完香后,喉结滚动,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鱼歌闻声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人如玉的侧脸,淡淡道:“张……三!”
祭奠的人闻声,如雷轰顶般站在原地。往事浮上心头来:
“我问你,你姓什么?”
记忆里的女孩一脸狐疑,瞅了眼前的人,张口道:“姓张。”
“那我再问你,你叫什么?”
女孩拧着衣服轻咬着唇,犹疑再三说道:“张……三……”
苻坚心底五味杂陈,紧握双拳,指甲嵌进肉里,强忍住情绪,转头问:“三娘,是你么?”
鱼歌闻言心头一震,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他的变了模样,变了声音,但这世上会叫她“三娘”的人,仅他苻坚一个!千言万语说不出,她只想急忙跑到他身边去,问问他,她不在的这些年都发生了些什么?
近卫见状拿开了剑,鱼歌奔到苻坚身边揪着他衣服就哭了起来。
苻坚怀抱鱼歌,心底悲喜交加,悲,悲这乱世之中故人辞去物是人非;喜,喜这乱世之间还能与她久别重逢。
许久,鱼歌止住情绪平静下来,向苻坚问:“鱼歌不在的这些年,苻坚哥哥怎么样了,可娶亲了?云姐姐守了苻坚哥哥这些年,是否与苻坚哥哥修成正果了?”
鱼歌还欲继续说下去,只听头顶一个温润的声音道:“不曾!”
那两个字使她心底一震,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双双沉默许久,鱼歌才又